三年后。
扬州最大最繁华的码头旁,停靠着密密麻麻的货船,船工们忙着搬卸货物,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在诸多大型货船的中间,一艘运茶的小货船夹杂其中,缓缓停靠在岸头。
“公子,我们到扬州了。”
船舱的帘子掀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五官精致秀美,穿一身青色衣裳。
“郑叔,这就是扬州了,小弟念书的地方。”
韩娇打量着过往的商客,目中难掩欣喜之色。
“公子,马老板派来接货的人已经到了。”郑叔牵了马车来,韩娇处理了交货的事便上了车。
扬州是江南最繁华的城池,韩娇这次不仅是送手里的这批茶货,更重要是母亲临行前叮嘱她要来扬州看望小弟。
正是春末夏初,宽大的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吆喝着过往的来客。浓浓绿荫中,不时可以看到达官显贵的马车悠闲的路过,风吹起车帘一角,露出坐在里面衣冠华贵的富家小姐。
还有卖花的姑娘的娇笑声,她们穿着虽朴素,但年纪轻轻的娇嫩的像朵花,穿什么都好看。
韩娇看着看着,便放下了车帘。三年前,她也曾像她们一样,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心爱人的面前耀武扬威,做着一切自以为能讨他欢心的事吸引他的注意,那时候哪怕他能看她一眼,她都要偷笑上一整天。直到发生了那件事,一切都结束了……韩娇垂下眼,自嘲一笑。
不过三年时间,再忆起,竟有种隔世的陌生感。
“公子,平巷到了。”车外,郑叔轻声道。
韩娇应了一声,整了整衣冠,下车。
这条巷子在一条老旧的街道尽头,两侧的墙壁上了年头,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里面的房屋也多是木头和茅草搭建的。巷子里的住户并不少,听见马车响动,好多妇人孩童都跑了出来,站在门口探着脑袋望着韩娇的马车。
“公子,小少爷就住这里?”郑叔哑然。
韩娇也是一怔,韩云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母亲是妓子出身,自他出生后就被寄养在扬州的亲戚家里,这三年来,她虽然没见过这个弟弟,但一直有书信往来,倒是不曾料到弟弟的处境如此艰难。
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早点来看弟弟。
这时,几步开外的一扇木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瘦削的小少年,十三四岁年纪,穿着打补丁的灰布衣裳。
“阿云……”韩娇见过他的画像,虽然与真人有些差异,但大体还是没错的。
小少年望着韩娇,直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韩娇红着眼眶,跑到少年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猛地抱住他,泪声在少年耳边说道,“阿云阿云,我是你的姐姐!”
她说的小声,这句话只有身边的郑叔和韩云听见了。
郑叔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欣慰的看着姐弟俩。
“姐……”
被韩娇抱着,韩云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有个姐姐,一直未能见面。一个月前收到母亲的书信说是会来接他,他一直盼着今天,眼下见到了韩娇,顿时忍不住了,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姐弟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抱在一起哭着。
“阿云别哭了,以后有兄长照顾你了。”韩娇声音有些沙哑,她擦掉韩云的眼泪,笑着道。
韩云点了点头。
“呦,这是谁啊!你们看什么呢,围在这干什么,快散开散开!”从门内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夫人,生的脸庞黑旁,身材高大,瞪着一双三角眼打量着韩娇一行人。
“婶婶……”韩云见了妇人,有些怯怯的道。
“你还认我这个婶婶啊,还不快给我滚进去!”妇人不满的道。
韩云看了眼韩娇,有些迟疑。
“阿云听婶婶的话,你先进去。”韩娇笑了笑。
韩云点了点头,这才进了屋。
他一走,妇人便看向韩娇,刻薄的道:“你们来干什么,不过是一个破落户,可别想打我们家的主意!”
“你!”
郑叔看不过眼,要上前理论,却被韩娇拦住。
笑道:“婶婶,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进去谈吧。”
妇人瞧了眼他们身后的高大马车,撇撇嘴,勉为其难的道:“进来吧。”
……
半个时辰后,韩娇从木门里走了出来。
“郑叔,去附近寻一处客栈,要离这里近的。”
郑叔应着,带了两名仆从出了巷子。韩娇转过身,拉着韩云的手,道:“走,兄长带你去买新衣服!”
韩云担忧的朝门里望了一眼。
韩娇知道他的顾虑,道:“别担心,我这次来扬州就是为了你读书的事,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进滕章书院。”
“嗯,我相信姐……兄长!”韩云慌忙改口道。
一想到姐姐为了支撑家里的生计女扮男装去做茶叶生意,他心里就闷得慌。
韩娇自觉亏欠这个弟弟,带他去置备了几身新衣服,几样笔墨纸砚,然后带着他去饭庄吃饭,正吃着,郑叔带着人慌慌张张的寻了过来。
“公子,不好了!”
韩娇站了起来,“郑叔,你喝口水,别急!”
“那……那批茶货出问题了,马老板被陈侯爷抓走了,陈侯府的人要来抓你了。”
“那批货出了什么问题?”韩娇心口一紧。
郑叔低声道:“听说是从茶叶里搜出了火药,那可是朝廷严令禁制私售的东西,陈侯爷下令彻查此事,公子,您赶紧想个对策吧!”
韩娇僵直的坐了回去,茶叶里怎么会发现火药?!
便在这时,一群侍卫冲进了饭庄,指着韩娇道:“侯爷要抓的人就是他!”
失魂落魄的韩娇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锁链锁了手脚,带出了饭庄。
身后,郑叔抓着激动的韩云,“小少爷,您可不能冲过去,当务之急,我们要想办法救公子!”
*
当天,韩娇就被侯府的侍卫押解着带进了陈侯府。
陈侯是当今圣上御封的一品文侯,府内上下都有重兵把守,韩娇进去时,看到两侧站了两排黑衣护卫,这些护卫与院子里的侍卫不同,他们带着黑色的斗篷,腰间别着双剑,气势凛然。
院道尽头,那个肥硕的马老板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哭求着一个负手而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