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广场上的众人全都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唯恐惹怒了族长。
坐在大青山一旁的青萝看到场面失控,也不由心急如焚。她知道,自己的阿爸是一个惜才如命之人,吕岩如此年少有为,就是比着族内最有战功的战士,也不遑多让,阿爸能够看上他,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她没想到的是,阿爸竟然为了留下吕岩,不惜任何代价,甚至要将宝贝女儿下嫁与他。
青萝明白,阿爸之所以这样做,实是对吕岩颇为欣赏之故,但他也未尝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女儿。吕岩相貌虽不算英俊,但气质非凡,更有着一身好的剑法,自己的女儿若是跟了他,也算是好的归宿。
可是,青萝却是一个颇有主见之人,她自幼便认为,婚姻之事关系到终生幸福,应该由自己选择。族内的传统是,若是一个男子看上了一个女子,那么便会连续七夜,在这位女子门前,为他唱诵爱慕的歌谣。假如这名女子被男子打动,就会从窗内抛出自己贴身的物品,作为同意这份感情的表示。青萝是春藤部落的人,也想要找一个爱慕自己,而自己也倾心与他的人。青萝虽对吕岩很有好感,但却并未到达谈婚论嫁的那一步,所以她明知道自己的阿爸是出于好意,却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当下,青萝起身站了起来,来到大青山的旁边,握住了自己阿爸那微微颤动的手,在他的耳边轻声道:“阿爸,女儿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姐妹好。但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就算吕公子再优秀,也要我们双方都表示同意才行。你怎么事先都没有征询我们姐妹俩的意见,就做出这样的承诺呢?更何况,吕公子乃是修道之人,身负青云之志,这婚姻大事,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考虑过。今晚,是我们全族为庆贺胜利,在一起欢聚的时刻。吕公子为我们部落做出那么重大的贡献,理应受到最为隆重的招待。你在这样的场合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不是强人所难吗?”
一席话娓娓道来,大青山听在耳中,也不由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过于愚蠢的错误。他真的不该在没有征询自己女儿和吕岩意见的前提下,就公然提出这样的奖励条件。莫说自己是这南疆一个小部落的族长,就算自己是吕岩的师父,也没有资格强迫吕岩的婚姻大事。吕岩对自己部落有恩,而自己却在本该欢乐的场合,提出这样无力的要求,让自己的女儿和吕岩都处于一种尴尬的场面,难道不是很自私吗?
想到这里,大青山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看向下方的吕岩,道:“吕公子请起身,方才老夫擅自提出你和我女儿的婚事,实在是欠妥之举。老夫撤回方才的话,但公子可以要求任何奖励的承诺却仍不会变。来!老夫自罚一碗酒,作为对吕公子的赔罪!”
吕岩连忙抬首,道:“族长您不必介怀,吕某方才的话也是多有冒犯之处,理应再敬族长,还望族长体谅!”
说着,吕岩走回酒案后面,重新端起斟满的酒碗,同大青山遥遥一碰,然后仰起头,开怀畅饮!
大青山一饮而尽,不再提方才之事,目光转向其他人,继续开始论功行赏。
这样一来,广场上众人见族长的愤怒已消,纷纷松了一口气,与亲朋好友大声谈笑,喝酒吃肉起来。
吕岩也从案上的盘子内拿起一大块肉,学着其他战士的样子,放进口中用力咀嚼起来。这块肉别具南疆独特风味,吃在嘴中,竟是香味四溢,让人深感过瘾。
尴尬的场面已经消除,青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言笑晏晏,一边浅饮着琉璃杯中的甘甜果汁,一边环顾场下战士们的风采,更有一番风韵。
而坐在她旁边的青萍,则是目光黯淡,紧闭双唇,仿佛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连案前的美味佳肴也无法引起她的兴致。
是夜,春藤部落中央广场上,欢声笑语不断,足足持续到很晚很晚。
英雄爱美酒,美酒赠英雄。
有英雄相伴,又有美酒可饮,夫复何求?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吕岩睁开了双眼。
他不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回到屋子里来的,他只记得,自己和其他战士一样,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还一起唱起了部落里最热血沸腾的战歌。
昨夜,战士们没有把吕岩当做外人看待,与他一起开怀畅饮。吕岩也丝毫没有拘束,尽情享受那美好的时刻。
现在细细想来,仍然意犹未尽啊。
不过,再美好的重逢也有分离的一天。今天,吕岩就要收拾行装,准备离开了。
他的打算是,先离开春藤部落,然后到达当初与师兄弟们失散的地点,看看能否在那里找到师兄弟们的踪迹。
耽搁了数天,吕岩还有师门任务在身,必须尽早离去。
吕岩挎着包袱,里面是青萝吩咐下人为他准备的一些衣物和干粮。走至春藤部落的大门口,吕岩突然心生不舍。
是啊,自己此行来到南疆,与这个部落发生了太多的关系。青萝、青萍、蒙田统领、大青山,这些人都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这些印象都将成为宝贵的回忆。
少年行,来去洒脱,不回头。
走出大门,吕岩大步向前走去。
“公子,等等!”
这时,吕岩听到身后传来青萍的声音。
他心中一喜,回头望去,正是青萍,她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向着自己疾步走来。
在青萍的身后,则是青萝。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俏生生站在原地,双眼定定望着吕岩,嘴角泛起笑意。
青萍来到吕岩身前,面上颇多不舍之色,但最终却只化为了一句话:“公子,有空的话,我去中土找你玩好不好?”
吕岩笑了:“当然可以,我随时恭候!”
青萍笑开了花,吕岩又望向门口站立着的青萝,青萝看到吕岩向自己望来,朝他点点头,道:“公子一路珍重。”
吕岩亦点头,道:“珍重!”
说罢,他转过头去,大步前行,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