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安宫、颐和轩偏僻,原是皇后意欲祁氏避开后宫诸人才择了此处。
太液芙蓉未央柳,此时芙蓉花皆已然翻吐新叶了,更是惟有柳色曳地纷纷。
柳色愈翠,愈觉春光伤感,可以想见来日枝条光秃的荒芜景象。
皓月临空,浮光霭霭,行过水仙桥便到了蘅芜苑,蘅芜苑一带蘅芜花正茂,在溶溶月下如火如荼。
此处与颐和轩已经不远,周围寂寥无声,不见人影,朱缎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踏在被露水洇湿的甬道上,连着裙裾碰触的声音,沙沙轻响。
面前一角太液池水被月光投注下温柔的颜色,泛着清淡的波光,岸边堤蘅芜纷扬似大朵的火团,在银色月光之下,泛着沁人的寒意,叫宁子娴看得心底渐起凉意。
只是出神瞬间,宁子娴只觉得喉头骤然一凉,一把银亮的薄锋小刃已无声无息贴在颈边。映着白芷的大惊失色,祁宝林笑靥如花,“娘娘别小瞧这把匕首,可是雪国进贡的珍品。从前嫔妾见人驯兽时被一头不知好歹的豹子所伤,待那人身子康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潜入豹苑,偷偷割断了那头豹子的喉管。娘娘,可也愿意试试?那豹子的血又热又腥,十分黏稠。娘娘是大美人,不知您的血是怎样的呢?可是冷冰冰没有温度的。”说罢娇媚地横一眼白芷,“白芷姑娘若不小心叫起来,臣妾手里的匕首也会不小心割断昭妃娘娘的喉咙。“
白芷的惊呼被生生吞进喉中,宁子娴却是怒极反笑,强逼着自己身子纹丝不动,“何必吓唬白芷呢?你千方百计把本宫骗到这里,又许白芷一人跟着,自然有万全之策。何况这里偏僻,你根本不怕有人听见。”
只见祁寰以眼波欲横未横,似宛转的流波,轻轻“嗯”了一声,“娘娘好聪明,所以臣妾即便在这里失手杀了娘娘和您的侍女。前头再走数百步便是锦瑟宫、柔福侧殿了,臣妾大可推到与您结怨已深的悦良仪身上去,臣妾自担不了任何干系的。更何况,皇后娘娘也不会不信臣妾啊。”
祁寰以“咯咯”一笑,“反正悦良仪不想娘娘好过的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臣妾只当成全她,就好了。”
匕首贴近喉头的凉意,只消稍稍不甚,便会结束自己的性命,宁子娴逼迫自己静下心神来,微微含笑到:“难不成祁宝林不是见不得本宫好已非一日两日了吗?否则为何明昭容去时,宝林会那般阻拦与本宫?更不会在本宫怀有身孕之时下药下的那般隐秘,差点儿就蒙混过关,转嫁他人了?”
“娘娘已经猜到了吗?”祁寰以只是喃声,可言语间仍是嫣然百媚:“不过娘娘真的好耐性,早知道了如今才来告诉臣妾,更是一直不对臣妾下手,臣妾到底嘀低估了娘娘了。”
髻边簪着一只硕大的白玉薄翅蝴蝶,风动,细细的触角相碰有玲玲的响动,宁子娴澹然望住祁寰以,“不是你低估本宫,而是事情已然过去,本宫也不想为难与你一片痴心。——你已是皇上的宠妃,若只是因为不服气本宫得人青眼而杀了本宫,未免太不值得了……”
“哈哈哈……”祁寰以却是明眸灿然一笑,便松开了抵在宁子娴喉间的匕首,语笑嫣然:“娘娘果然好胆色,怪不得皇后娘娘再三告诫不准臣妾动娘娘,便是试探一番,都不可以。如今……总算是知晓了……”
宁子娴却是压住心中一丝慌乱,嫣然:“妹妹到底伶俐的紧,本宫自叹弗如。”
“如今月也赏了,花也看了,臣妾就不陪着娘娘闲逛了,臣妾告退。”
“宝林倒是干净利落……”宁子娴已然被白芷扶住那已然有些颤抖的步子,望着祁寰以离去的背影道。
“娘娘,祁宝林知道的太多了……为何不……”
“白芷……皇后娘娘都说了‘不准’了,咱们只能静待来日方长了……而且瞧着这祁寰以的样子,怕是有人又要忍不住了……”
“娘娘是说月末大选?”
“不然呢?咱们就把台子让给别人就好了,免得推在风口浪尖上,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