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匆匆离去后雪诺身上痛得厉害,但是这屋子里已经是狼籍不堪,自己又是初来乍到的,不肯招人耻笑了去,便也不肯唤别人,只叫了和露来。和露看着雪诺身上青紫红肿还有一地破碎如残红的凌落衣衫心里也着实惊得出奇。只是看自己主子已经是既伤身又伤心了,便不敢再问什么。依着雪诺的性子若是自己能行的这个时候断不肯唤她来帮忙,这样的场面在她已经不异于奇耻大辱了。
和露猜得一点没错,雪诺原本是怕她做出惊奇或是忿忿的神色来问什么,但是和露什么都没问,只是极利落地将残破了的衣衫等都收了才命人去准备了温水来,雪诺心里便踏实下来。没想到水来得极快,说是王爷刚才出去时便亲自吩咐了要准备着,等侧福晋什么时候要时便立刻送进来。这倒让和露有些意外,但是瞧着雪诺却是一点不领情的样子。
和露服侍着雪诺在木桶里洗浴。雪诺身上除了表面青紫红肿,还有破损了皮肤的地方,这时着了水痛得狠些,但是她并未说什么。倒是和露瞧着她紧紧抿了唇又蹙眉的样子知她痛不可挡,倒有些心疼自己主子。原本觉得四阿哥对自己主子已是极上心了,不知怎么竟是这个结果,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等浴罢了换了干爽衣衫再上床休息,雪诺忽然瞧见床上一根男子系辫子的黑色穗绳,知是方才胤禛掉下来的。为防着等下胤禛再回来,干脆吩咐了和露拿着这穗绳在外面等着,说若是四阿哥来了必是寻此物的,还了他便罢了。若是四阿哥要进来,就说年氏侧福晋身子不适,不便服侍,请王爷回去。和露看雪诺那一身的伤便极为明白她的心思,安抚了雪诺歇了,便自己拿了穗绳在外面屋子里等着。
等四阿哥又匆匆再赶回来的时候,一进雪诺住的院子便看到雪诺的屋子里已经灭了灯一片漆黑,没想到雪诺竟不肯等他便要先睡了,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和露在屋子里时刻留意着,立刻便迎了出来。四阿哥其实此时已经颇累了,心里又被刚才的事搅得有些烦乱,倒极想在雪诺的屋子里歇一歇和她说说话,知道刚才自己做得有些过分,雪诺必是不痛快,想起从前也曾经有甜蜜的时候,倒很想亲自哄一哄她,只要看她笑一笑便心里知足了。有些失望地问和露,“侧福晋歇了么?”
和露照着雪诺的吩咐,将那穗绳递上来回道,“侧福晋说王爷丢了东西在这里,必会来寻,早让奴婢预备着在这儿等着。王爷瞧一瞧,可是这个不是?”将东西交给四阿哥,不等再问便又道,“侧福晋说身子不爽,不便再服侍王爷,请王爷见谅,到别处歇了吧。”四阿哥想说的话全被堵了回去,纵然自己是这王府里的主子,可是也不能明知其推拒还生往里闯的,那样自己面子上也下不来。知道雪诺性子倔强,尽管自己不痛快还是吩咐了和露好生服侍着主子便离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太医来了已经是三更天了。四阿哥带着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一起亲自瞧着太医一一去李氏、钮钴禄氏和耿氏的房里给弘时、弘历和弘昼一一诊了脉,然后太医便奉命到万福堂去向四阿哥和嫡福晋乌喇那拉氏回话。说起三位皇孙的病况来,太医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结论,只是谈及医理来颇能引经据典,听得乌喇那拉氏颦颦点头却又觉得如坠五里雾中,四阿哥却面色渐渐阴沉起来。这太医既不能一诊便知是何病症,后又大谈医理,便说明他心里也并没有把握,但是又怕担责任,所以才会如此故弄玄虚,看来事情确实要比自己想象得还严重。
“你只管说吃何药、如何调理,把皇孙们真正治痊愈了便是,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四阿哥终究还是发作了。太医本来对这位皇四子早就有耳闻,说是喜怒无常,因此心里本来也忌惮得很。只是他也暗自觉得三位皇孙病得古怪,真是棘手,并不能拿出法子来治,所以才不得不行此下策,谁知还是被这位精明的皇子看透了。听他这样不留情面地挑破,真是又惧又愧,只能唯唯诺诺地应着,然后开了些安神补心的药,治不好却也治不坏,这样也不用担责任。
这下乌喇那拉氏就没有了主意,只能心里七上八下地只管等着四阿哥拿主意。四阿哥此时心里也躁乱不安只向乌喇那拉氏吩咐道,“你先去歇了吧。”等乌喇那拉氏下去了四阿哥当夜便宿在了书房太和斋内。这一夜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眠,只是夜里起来数次,每次都要将枕下那一方绣着“夭夭”此闺名的手帕拿出来瞧一瞧,心里就好像得了些安慰似的。
自己打定了主意要抛开一切虽然不是一定能做到的事,但是雪诺却真的做到了。一夜好睡第二天精神好了许多,心情也仿佛因此而抚平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虽然还是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比起头天晚上来已经好了很多。一大早和露就给雪诺准备着要用的首饰和衣裳,今天等于是雪诺嫁到雍亲王府后第一次以侧福晋的身份亮相,没有理由不重视。
等洗漱完毕了,雪诺吩咐让进来服侍的丫头们都退出去,只要和露一个人服侍。尽管雍亲王府内派来服侍雪诺的丫头和嬷嬷们都极谦恭有礼,但是雪诺却并不喜欢她们,只愿意信赖和露一个人。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相对于刚才的熙来攘往显得冷清了好多。和露一手捞了雪诺的发梢握在手里,一边对着镜子向镜子里的雪诺问道,“主子今天要梳旗头了吧?奴婢的手艺主子晓得,一定把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雪诺没说话,只瞧着和露拿了一根青玉雕花的扁方作为发架,上手极利落地为自己梳头。头发倒是很快就梳好了,已婚妇人的发式没什么稀奇的,重要的是头上要戴的首饰。和露其实早就挑了许多的珠翠宝石,无一不是繁复精致的,也无一不是美丽而耀目的。和露期待着雪诺在这一大批的首饰里挑些喜欢的,然后便帮她戴好,这样头发就算是彻底弄好了。但是雪诺对于那一堆的首饰连看都没看,好似根本不在乎似地吩咐道,“不是有一对翡翠蝴蝶吗?只戴那个就好了。”说着自己动手拿了一对极简单的珍珠耳坠戴在了耳垂上。这珠子质地极好,但是样式极简单不过了。
和露依着吩咐拿出那一对蝴蝶,是上好的绿得一汪春水般的玻璃翠,雕工也极精致,只是不够繁复隆重。首饰戴好了对着镜子瞧了瞧镜子里自己的主子,真是素淡到了极致,美则美矣,但是太过于不适合她今天的情况。看来要在衣服上好好补救才是。雪诺好像知道和露的心思一样,不等她提出反对意见便站起身来道,“衣裳呢?”
和露被她的提问转移了心思,不再只盯着那头饰看。可是她忘了,既然雪诺不肯戴她挑的首饰,就一定不肯穿她挑的衣裳了,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有自己的心思。所以,雪诺看都没有看和露手里那件大红缂丝如意纹旗装,想了想吩咐道,“那件绣了青梅的呢?就穿那件。”
和露知道雪诺说的那件衣裳,那是一件米白色缎的旗装,宽宽的花鸟纹石青缎托领和缘边,衣摆上面绣了疏疏的一枝青梅。那衣裳雅致是极雅致,但是也太素淡了些,非常不适合今天的场合。和露虽然不敢违了雪诺的意思还是把那衣裳拿了出来,但是还是犹豫道,“主子今儿穿这衣裳行么?”
雪诺倒一点没犹豫道,“有什么行不行的?既然进了这府里,以后哪天的日子不是平平常常地过,能天天像昨日一样么?既如此又何必那么张扬?还是尽早平淡下来得好。”
和露看得出来,自己主子的脾气是极倔强的人,只要自己打定了主意就会我行我素。实在拗不过她,也不敢违拗她,便只好听从吩咐。收拾停当,雪诺作为雍亲王府的第一侧福晋带着丫头们第一次出现在万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