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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愁更愁

我自认为自己并非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而且更加与“见义勇为”之类的词汇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今晚是个例外。

我踉跄着穿过月亮门,果然在其背后堆满假山石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对男女的模糊的身影。却见那娇小玲珑的女孩子一脸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那身材高挑的男生此时正背对着我,缓步向女孩子逼近。此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任凭任何一个人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出他脸上的那一副猥琐的表情。

“光天化日的,你要干什么?”我伸出右手,一把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身后毕竟还有两位队友,是以,这一波稳赚不赔的gank也显得底气十足。

短短一秒钟之内,我在脑海中已然预判出这男生无数种可能的反应,可惜的是,全数落空——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反应居然是没有反应,而对我的突然出现做出回应的居然是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子——却见她竟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望向我,愣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更加令人感到哭笑不得的话来:“什么光天化日,明明是半夜三更……”语气竟全无之前听上去的那种惶恐不安。我甚至觉得,如果我像正常人那般目光敏锐的话,此时一定能在她的嘴角看到一抹狡黠的笑容。

一时之间,最为尴尬的人反而变成了我——这光天化日,啊不,半夜三更的,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鬼?虽然我约略知晓一些情侣之间有着角色扮演的癖好,只不过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确实也太荒唐了一些。我着实有些后悔,不由得在心中责怪自己今晚的行事过于鲁莽。

然而,就在下一秒钟,我忽然发现那男生的身子竟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紧接着,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突然,竟如同着了魔似的大喊大叫着有鬼,与此同时,整个人也没头苍蝇似的跌跌撞撞地逃跑了。我目睹着男生远去的身影,心中疑窦丛生。然而,正当我转回头来望向刚才的女孩子的时候,却见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向我靠了过来,我与那张脸的距离进到足以感受到她冷森森的鼻息。诚然,那是一张五官精致的脸,虽然算不得无可挑剔,但总还是能让大多数目睹其芳容的男人浮想联翩。但这个时候,我还是硬生生被这张俏脸吓得半死。

就在我惶然无措的时候,那张俏脸朱唇轻启,随即,便有一股如烟似雾的冰冷气息迎面而来。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身体甚至是意识都不再受我支配。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那张令我魂牵梦萦的脸——是她。她红润的脸颊上,还有两道未干的泪痕,嘴角勾起的笑容也由苦涩最终转变为决绝。我想立刻冲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向她倾诉我这些时日的相思之苦,只可惜,我的身子动弹不得,我只能声嘶力竭地呼喊她的名字,喊得口干舌燥。

她对我的呼喊置若罔闻,终于,还是挽起了另一个男人的手,转身离去。她那熟悉的背影在我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知道,我的眼睛再一次沦陷了。泪水,又一次将我的世界彻底清洗。我自认为是个泪腺并不是很发达的人,可是,为了她,我把自己整得比林黛玉还林黛玉。

可是,我亲爱的人啊,你可曾听见我绝望的哭泣?我亲爱的人啊,你可曾看见我憔悴的身影?你可知道你轻描淡写的转身,竟直接把我从天堂投进了地狱!没有了你,你要我如何在这个世界上苟活下去?

终于,我心灰意冷,自我催眠似的喃喃自语:“放弃吧,现在的你什么也给不了人家。相对于渺茫的未来,人家更加看重的是现在啊!更何况,你还有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明的眼睛,你凭什么要求人家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凭什么?走吧,这里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了,走吧,走吧……”

我猛地感到呼吸一窒,这才发现我的右手竟不知何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是的,这只手明明长在我的身上,但此刻,它已明显不属于我。在我右手巨大的握力之下,我嗅到了一丝死亡的味道,可我并没有感到有多么恐惧,反而整个人都变得轻松释然了——要知道,有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在静静等待死亡的这段时间里,我的眼前竟又浮现出四年来我与她的点点滴滴,虽然喜忧参半,但更多的,还是一些令人感到愉悦的回忆——都到了这个时候,我想自然是没必要执着于所谓结果了吧,况且,就我个人而言,我也更愿意记住那些关于她的美好回忆。只可惜此刻我没办法开口说话,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轻轻说一句: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就在我以为我已然有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的时候,我竟忽然感觉到我右手的力道有所减缓,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的声音,虽然是个女孩,但绝不是她。随即,眼前关于她的画面也渐渐淡去,场景似乎有慢慢转换到了半亩塘的小园林。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刚才那个女孩子,此刻,她也正双眼含泪地注视着我。正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又有一阵婉转空灵的歌声于我耳畔回响。听到歌声,女孩抱头鼠窜,如同一阵青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心中不禁一沉——我知道,每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往往处于某种潜在的危险之中,也正是由于它的出现,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在许多年里,这阵歌声就是我的保护神。记得我八岁的时候,由于急着捡滚落到马路上的皮球,险些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撞到,结果,千钧一发之际,歌声响起,那辆出租车便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一般,如何也无法前进分毫。当我抱着皮球回到一众玩伴身边并回头满脸无辜地打量那辆出租车的时候,我见那车里的司机一脸窘迫,直到歌声结束,一切才又恢复了正常。这类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许多次,是以,我一直对这位潜藏在我身边的天使大姐心怀感激。如果有一天我能亲眼见到她,除了表达我对她的感激之情外,我一定要问她,这么好的声音为啥要执着于儿童歌曲——是的,这些年里我听到过《葫芦娃》《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哦,刚才那首倒是跨越了一段巨大的年龄层,我还记得开头的第一句歌词:“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课间操突然变成了广场舞,这突兀的画风转变实在令人尴尬不已。

我兀自站在原地做苦思冥想状,尤有余和孙子楚才赶了过来,尤有余拍了拍我,疑惑地问道:“张弛那个王八蛋是怎么回事?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还有,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的?”

张弛?我没答话,心里明白,可能刚才那个仓皇逃走的男生便是张弛吧——他是我们城建院的学生会主席,今年刚刚退下来。他是那种并不是很讨人喜欢的富二代——把各种文学作品中描绘的那种富家子弟的为富不仁的丑恶嘴脸套在他身上就是了。只是,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女孩又是谁?

“嘿,哥们儿,想什么呢?”孙子楚把他那肥大的手掌在我的眼前晃了晃,问道。

“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个女孩子呼救的声音啊?”我试探着问他们两个——看他们两个人此刻的表情依然显得莫名其妙。

“哪儿来的女孩子啊。”尤有余说,“你酒还没醒吧?”

我虽然酒量不行,但绝对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于是,便简单地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向他们简要说明了一下。听完这些,两个人便如同看待精神病人一样看着我——如果今晚没有张弛的出现,恐怕我真的会被他们两个当成因思念过度而精神错乱的家伙。

最终,我们还是搞不懂今晚所发生的一切,索性离开了半亩塘回到宿舍。躺到床上之后,我辗转难眠——正所谓举杯消愁愁更愁,此刻,我满脑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另一个让我无法入睡的原因是,从离开半亩塘开始,我的双眼就开始隐隐作痛,一开始我觉得是因为今晚有些饮酒过度,可到了此刻,这种疼痛感竟如同针扎一般难以忍耐。两个家伙此刻早已睡成了一副死猪的模样,我只得强忍着疼痛紧闭双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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