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带着畅音阁所有人开始收拾各个房间,好在只是大件的东西如柜子屏风之类动过,其他东西都安然无恙。但毕竟那么大一批人来了又去,地上到底是狼藉一片了。
宫女太监们都趴在地上卖力的擦拭着地面,毫不含糊。
莅阳心头窒闷难受,一个人在水廊上走踱着。这个时候,宇文霖能跑到哪里去?到处都是禁军在搜捕,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能躲得过吗?她在脑海中搜寻着通往栖梧院的各个路段以及可以藏人的地方,想必此刻都已经被禁军占领了吧!
恍惚中似乎听到轻微的水声,莅阳脑中忽的炸开了一片。几乎是在同时,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她摒住了呼吸,循着声音一步步的走到了侧面灯光找不到的死角处。
声音似乎是从那里传来的,但是放眼望去,漆黑的水面什么也没有。她有些不甘心,打着灯笼将水台底下都齐齐找了一遍,根本就没有半个影子!
“殿下,快进来吧!”一个宫女匆匆过来道:“起风了,一会儿怕是要下雨!”
骤然间起的一阵风,顷刻间就席卷了湖面。一阵寒气扑面而来,莅阳下意识的裹紧了衣衫,将灯笼递给宫女,有些不舍的环顾周围,最终还是转身一步步离开了。
几个小太监顶着风跑到那边水廊上,将桅杆上挂着的灯笼一个个降下来,换成涂着桐油的防水风灯。
莅阳刚踏进门口,就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齐嬷嬷迎了过来,福了福身道:“折腾了大半夜,殿下还是快休息吧!您的闺阁没有人敢进去,奴婢已经带人把外面都收拾擦洗了一遍!”
莅阳点了点头,跟着齐嬷嬷进去了。
轻柳和飞絮侍候梳洗罢换上寝衣,扶她躺下,准备放下轻纱帘幔时莅阳却抬手制止。
“外面本来就在下雨,灭了灯又放下帘子,影影绰绰的怪吓人!”莅阳翻了个身闷闷道。
轻柳忍俊不禁,道:“公主莫不是害怕了?放心,今晚是奴婢值夜,况且外面还有莲心和青花呢!”
“好像你胆子很大似的。”飞絮嘟囔道。
“好了,你们退下吧!”莅阳有些不耐烦道。
轻柳和飞絮遂行了个礼,缓缓走到珠帘外将几处灯火全都灭了,只留妆台前一盏纱灯,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外面雨点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檐下叮咚的风铃声,莅阳即便已经神思萎靡到了几点,却依然无法睡着。住到畅音阁来并非第一次下雨,却是第一次失眠。
不仅是因为宇文霖失踪,还有他们的事应该已经被母后知道了。不然的话,宇文霖不见了,为何禁军回来畅音阁搜呢?从谢玉那势在必得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他定然是有一定把握的。
谢玉没有这个权利,除非是直接受命与母后。
想到母后,她心里就无端的委屈酸楚起来。自幼母后就偏疼她,什么都向着她护着她,就连她及笄之后不愿意住在公主府,母后也能力排众议回护她。可是如今……却是因为这件事便要厌弃她了吗?
无论母后还是宇文霖,这两个人都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不愿意伤害也最不忍辜负的。
莅阳的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过去,在那场宫变之前,她是要比现在还快乐的。可是那场变乱让父皇永远失去了欢笑,也让她永远失去了好几位王兄。
或许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不懂事,也或许是即位后的皇兄对她也很好,而她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称号从公主变成了长公主,所以那件事好像在她心里并没有留下多少创伤。
可是在这样一个凄迷的雨夜里,她的心情忽然无比的低落和忧郁。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到自己追着哥哥们要学打马球,可是脑海里的印象早已经模糊,连同那些年长的哥哥面容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公主,公主……”迷迷糊糊中有人推她,莅阳眼皮沉重,挣扎了半天才醒过来,却看到轻柳站在榻前,一脸的惊慌。
莅阳以为在做梦,却感觉到轻柳满身的风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了?”莅阳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干哑道。
轻柳不住的发抖,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恐,颤声道:“他……他来了,他、他来了……”
莅阳心头咯噔一跳,紧紧抓着轻柳的手臂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是谁,不用轻柳说出来,她也可以猜到。
莅阳迅速披衣起床,拿起妆台前的那盏纱灯,跟着轻柳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卧房。穿过那道流光溢彩的珠帘,她看到偌大的厅中一片黑暗,大约是怕惊动外面守夜的人,所以轻柳并没有点灯。
可是随着莅阳手中纱灯的光亮一点点扩散,她就看到了地板上大片大片的水渍。顺着那片水渍,莅阳便看到了屏风前卧倒的那个黑影。
她心头巨震,跪下来将纱灯放在一边,颤抖着将那人用力翻过来,宇文霖煞白的脸顿时映入眼底。他的肌肤触手冰冷,没有一点温度。莅阳吓坏了,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转过头望向轻柳,声音抖得不像样子:“他死了吗……”
轻柳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公主别担心。奴婢刚才将他扶进来的时候还醒着。”
莅阳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胸腔里,双手爱怜的抚着宇文霖冰冷的脸颊,一边问道:“还有谁知道?”
轻柳摇头道:“应该没有人知道,今天晚上大家都累坏了,睡的挺沉。他水性也太好了,应该是一路潜水过来的,外面雨那么大,即便是畅音阁附近巡守的禁军,想必也没有察觉。”
莅阳这才放下心来,和轻柳分头找东西将地上的水迹擦干净,然后将宇文霖抬到了内室。
“你去外面叫莲心熬一碗姜汤吧,就说是我有些受寒了。”莅阳吩咐道。
轻柳自然知道莅阳的用意,急忙出去照办了。
莅阳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了,硬着头皮去扒宇文霖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可是那些衣服像是粘在身上一样扯得太她出了一身汗,索性找来剪刀划开,然后拿柔软的被子给他裹上,将那些破烂的湿衣服团在一起塞在了角落,等一会儿轻柳来了悄悄拿出去到灶间焚烧掉。
轻柳端着姜汤进来的时候,莅阳正趺坐在榻前的地毯上给宇文霖擦头发。
“这个样子不打紧吧?”莅阳有些担心的问道。
“应该是受寒了吧,毕竟外面这么冷的,也不知道他在水里藏了多久。”轻柳跪下来和莅阳一起给宇文霖喂姜汤,莅阳将他的嘴掰开,然后由轻柳一勺一勺的喂。
小时候她生病了不吃药,母后就是这样让齐嬷嬷给她喂药的。
想到母后,莅阳的心不由得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