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把絮絮叨叨给自己讲故事的儿子放在床上,想找机会打断他的话,告诉他自己应该要去门口迎接他的姐姐了。
然而他听见自己的儿子说:“那时候经常有大哥哥来家里,我都记不住他们了。”
艾伦的脑袋一下子就停转了,什么哄儿子的心情都没了。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慢悠悠地站起来:“我先下去接姐姐。”就掩上门出去了。身后焦急地叫了几声“爸爸”没人应后,便消停了。
艾伦隔着夜色,缓步走过房前的院子,站在木栅栏旁边。却左等右等不见她来,心中有些着急。他烦躁地看着马路上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一步步走来,有些失神。
“安安……”看到面前的人,艾伦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嗯?”渡边自然地抬起头,片刻对视后又尴尬地垂下头去,“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找了很久。你说风柳睡不着,那风柳在哪儿?”
“他在楼上。”艾伦领着她往前走,“他叫风柳?为什么要取这么个名字?”
“风花雪月,无心插柳,最是风流。”话说完就感觉到前面艾伦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她抬头莞尔一笑,解释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取名这种事还是应该孩子的父母来做。”她顿了顿,“名字是他母亲取的,不是我。”
“……嗯。”艾伦嗤笑,“我并不知道黎沛然真的让他活下来了。”
渡边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还是停下:“不知道的人也许会觉得你真是无辜,但在我看来,你这句话实在残忍。”
“我爱你胜过他。”艾伦转身抓住她的手臂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瘦成这样?”
她拂开艾伦的手,打量四周,房子背面是通透的玻璃墙,房子后面还有一个花园,花园里又有个泳池,水光潋滟。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楼,看见门半掩着,里面有点点灯光。
她轻轻在门上敲了敲:“风柳,我进来了。”
“嗯。”声音闷闷不乐。
“不开心吗?”房间里有淡淡的香水味,她打量四周,床头柜上放着的是自己的照片。床边的一盏落地灯开着,她在床边坐下。
“渡边洋子你是不是把我扔给爸爸就再也不要我了!”风柳眼神悲戚,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他扑上来把渡边抱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到处乱抹。
渡边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准直呼我的名字,太不礼貌了。”
“那你不要把我扔掉。”他撑起手,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爸爸让你不开心了是吗?”渡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都没听我讲完话就走出去了,黑黑的,我怕。”他的头发有些汗湿了,渡边一下一下地替他顺着头发。
“你要慢慢地告诉他:‘爸爸,你不要随便把我一个人丢下,你要好好听我讲话。’爸爸他也是第一次当爸爸,你原谅他吗?”
渡边感觉靠在肩上的风柳点了点头。
她摸黑打开自己的包,掏出一套风柳的睡衣替他换上。等他睡着后,才提上包悄无声息地走出来。
“有什么要说的出去说,不要吵醒他。”她压低声音,一个人影从暗处走出来。
“安安,谢谢你这几年来照顾他。”艾伦局促地抓着耳垂。
“嗯。”渡边抬脚往下走。
“夜深了,就在这里住下吧。”艾伦拦住她的去路。
她抬起头,盯着他的脸半晌,仰起头不驯地笑着:“然后提心吊胆地提防着你半夜会不会闯进来。”
“对不起。”艾伦听着她绵里藏针的话,心中羞愧。
“让开啊。”渡边语气不善。
“……安安,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他把两只手插在衣兜里,垂着头诚恳地盯着渡边。
渡边抓着包的手攥紧又松开,抿了抿嘴唇:“你还是给我一套睡衣吧。”
没想到她突然就答应了,艾伦发怔片刻苦笑道:“你并不想告诉我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是吗?”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渡边心虚,她费尽心思想要忘掉这段日子,“要么我走?”
“不要走。”他弯腰搂住渡边,在她嘴上啄了一下,欢快地掏出手机打电话让人立刻去买一件。
渡边脑海里不断闪过在国内生活的画面,那些笑得灿烂而美好的人,那些个人也对自己说:“不要走。”……以及那些发狠的模样。
“想什么呢?”艾伦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他似乎注意到了渡边不一样的眼神,转开头笑了笑,复又认真地看着渡边,脸慢慢靠近。在艾伦快要亲下去的时候,渡边推开他: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来找我?”
夜色沉沉,艾伦没有说话,渡边把头垂到一边,轻笑两声。
“我坐楼下休息会儿。”她面无表情地绕开艾伦,踩着木质楼梯发出细微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