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院子里传来流冬清脆的呼喊声。
伊默早就回了院子,跪坐在软垫上,抱着怀里的琴不撒手,表情呆呆的,流转的美眸如同一潭死水。
怜秋听到这边发生的事已经回来了,见流冬进来夫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着急焦虑起来,拽着流冬询问道“如何了。”
流冬大喘了几口气,摇摇头。
“什么情况啊,你摇头什么意思,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意识到自己剩下口中的话不吉利,怜秋及时的噤了声。
流冬扶着怜秋的肩膀,缓缓自己剧烈起伏的心跳。“叶三小姐……”
叶曦筠之前见到伊默的时候本就心中憋了一口气,冰冷的湖水一泡再寒风一吹立时就着了风寒。偏偏她自幼就体质虚寒,尽管叶家多年悉心照顾身子仍旧亏损得厉害,寒毒一入体,病上加病。大夫已经没了把握,更别提妙手回春了。
“流冬”
秋冬二人正在说着话,听见伊默唤她,下意识应了一声。“夫人”
“正好你回来了,你再帮我跑一趟吧。”伊默指了指放在窗台上的那盆鲜红若血的海棠花。“把那个给他送去吧,他知道该怎么用的。”
流冬看着那瓷盆之上开的正艳花儿,一脸的莫名,她撇撇唇,到底还是乖乖的抱起来,没有询问。
“夫人,咱们不去看看吗?”怜秋看着流冬步出房门,蹙了蹙眉,终于还是忍不住掉头问道。
“不去了,怜秋,帮我更衣吧,我要穿昨天让你熨好的那件。”伊默将古琴在软垫旁的矮桌上放好,起身朝室内走去。
怜秋怒其不争的咬了咬下唇,愤愤的跟在女子身后去床边的柜子里取衣物。
伊默坐在昏暗的青铜镜前亲自为自己描妆,她一一取下头上原有的发饰,解下发髻让如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将前额的碎发用桂花油抹的润滑后扎起来束上条用纯色金线绣着鸾凤的红色发带,光洁的额头上戴上一条抹额,鲜红的鸽血红宝石仿佛可以看见内里血色的流光溢转,水滴的形状看起来好似要真的垂落下来。
怜秋已经将衣物和应该佩戴的腰带玉佩整整齐齐的铺好挂在黄花梨木做成的衣架上,看她梳妆连忙要过来帮忙却被伊默屏退。
伊默从梳妆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银制雕花圆盒,打开,拎一条湿帕子擦好脸后细细的为自己不染血色的脸颊抹上绯红。她的脸色苍白,偏偏眼角的图腾愈发的明显,荧光闪闪海棠花苞半阖,将开未开。
怜秋见她就这样起身,连忙劝阻道“夫人,女子出嫁后需要绾发的,您这样出去不合乎礼数。”
“无碍”伊默踱步到里间,褪下身上的外袍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然后从衣架上取下怜秋铺设好的衣物。白色的镀金滚边的短衫紧袖袄,大红色曲裾罗裙上是金线描的海棠花初蕊含苞戏鹊图,外套一件红色的平襟的对衫,系上裁剪好一手宽凌云锦的贡缎,用金线和墨蚕丝滚的边,绣上祥云的图腾,玻璃种满绿翡翠和极品鸡油黄雕刻的步摇正映在直裾之上。最后一件是对襟的一件大红色衣袍,衣料是五子棉的绣绸,纤薄而灵巧。大红的颜色稍显出几分厚重却被这面料反衬得灵动而轻柔。
怜秋见她着装,也不讲话,皱着眉头,总觉得今天的伊默给她的感觉很怪。这一身大红的行头总感觉像是婚服一般太过亮眼华丽,衣服上随意一处的绣品都是细密的金线赶制却不见到一丝针脚,堪称天衣无缝。
伊默以往身上的衣着免不了素净淡雅一些,看起来人也比较清高幽远;而今天如此仔细一打扮出来只觉得威严自起,可眼角眉梢之间一怒一笑皆是风情,独有一种妩媚在里头,尤其那一点抹额更是衬得女子娇艳无双,冰肌玉骨,简直惊称天人!
“夫人这是?”流冬快跑着回来了,看见屋内的情况免不了一愣,转头看向一旁的怜秋。
怜秋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诧异。
“正好,流冬,你去帮我备车。”伊默起身,抱起矮桌上缺了一角的古琴。“怜秋,帮我唤他过来一下。”
“夫人,”怜秋看着她动人的眉眼,忍不住替她难过,“这时候恐是还在守着叶小姐呢!”
“无妨,你去通传就是。”伊默对这个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良善女生施以一笑,美眸中是坦荡荡的清明。
怜秋咬咬下唇,转身去了。
伊默站在窗口,藏于水袖底下的手掌纹已经完全清楚,朝露凝寒,掌心和心灵一样,一片冰凉。启唇苦笑一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肆意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成了一种奢侈。
若不是情到深处难自禁,又怎会柔肠百转冷如霜。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此生不过大梦一场。
花飞谢,人空瘦,残月如勾。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横渡红尘本就各凭天命,管他痴情、多情、薄情、温情、寡情、钟情、深情?情情意意都每人各自斟酌各自珍重。
时世万事,光阴一过了自然就舒怀。谁也没有永远忘不了的人,谁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但凡人能想开点就能过得舒坦一些。这天下却是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终究是要散的。
总归是要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