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黄径行却并没多想,说:“这又怎么样?”
白芷说:“纳是入,南朝诗‘纳凉高树下,直坐落花中’。”
“可是——”黄径行一撇嘴角,说:“这又怎么样?”
白芷说:“还有杜甫的‘竹深留客处,荷净纳凉时’。”
“可是——”黄径行晕,说:“这又怎么了?”
白芷说:“纳凉,后来变成逐凉,到现在变成乘凉。”明眸闪亮,妖娆,说:“词意不是明显深了一层吗?”
“深了一层?”黄径行不是文人,甚至算不上文化人,说:“怎么深了一层?”
白芷说:“‘乘’是驾驭,比起‘逐’不是更主动?”
一怔,黄径行心不由的乱跳,不过,还是忍住,说:“不了,我睡觉!”
“可是——”白芷却依旧不肯罢休,踱步,清幽,说:“《清嘉录》说‘乘风凉’,指的就是暑期铄石流金,无可消遣,只能借乘凉行乐吧。”
黄径行汗,却又不由的多想,说:“行乐?什么行乐啊?”
可是,白芷一笑,却让他失望,说:“泊舟湖上,驶入桥洞,或者,借宿佛堂、道观、水窗、冰榭呗。”
“可是——”黄径行心痒,不由的追问,说:“都干什么呢?”
白芷说:“在岸上斗牌,在湖上斗曲,或者,招盲男盲女弹唱新声绮调,邀请明目男子演说古今小说呗,不过——”却又自然知道黄径行想听的是什么,说:“之间自然还有消暑宴,还需要衣着单薄的美女簇拥着——”
一笑,黄径行仰头,不由的向往。
“不过——”白芷却又说:“画船箫鼓,声光嘈杂,其实,为的并不是获得清凉。”
黄径行一怔,说:“不为获得清凉?”
“是啊——”白芷一点头,娇柔,说:“佳人独对,月色颇佳,俯视河中波光如练,轻罗小扇,并坐水窗,仰见飞云过天,变态万状,或者,月印池中,虫声四起,设竹榻于篱下,老妪报酒温饭熟,遂就月光对酌,微醺而饭——”
黄径行一怔,气氛不由的暧昧,可还是按耐不住,说:“然后呢?”
白芷说:“浴罢,凉鞋蕉扇,或坐或卧,听邻老谈因果报应事。三鼓归卧,周体清凉。”
“是吗?”黄径行一咽口水,不由的期许。
“是啊——”白芷一点头,继续,说:“还有,银蟾欲上,渔火满江,舟窗尽落,清风徐来,意境我喜欢,你是不是也喜欢!”
黄径行一点头,不由的口水横流,说:“当然,当然,我也喜欢。”
“而且——”白芷明眸一瞟,目光轻柔掠过黄径行,说:“面对荷塘月色塘花娇映是不是更好?”
黄径行傻乎乎的,连忙的一点头,说:“是啊,是更好!”
白芷一笑,继续诱导,说:“乘凉说到底应该是对于凉风飒沓而至的期待吧,而且,无风,塘中蚊虫又怎么能够容得下月下花前的情,塘边蛙鼓蚓鸣,也绝对不会产生清雅的境吧。”
“是的——”黄径行抬头,不由的向往,况且,月下花前的情,着实让人心绪没法不浮躁。
“还有哦——”白芷趁势一瞟,目光掠过遮住夕阳余光的屋檐,说:“你是不是应该吊出一桶水,泼在天井浇透呢?”
“是啊——”黄径行不自觉地入道,走近水井,拿起吊桶,打出一桶水,泼在天井中,顺带把日影给驱走。
“是不是——”白芷娇笑一下,说:“寒气逼人呢?”
黄径行说:“是啊,天热,水自然寒气逼人啊!”
“要不要——”白芷一转,走近水井,距离黄径行一步远停住,娇柔,说:“找来一个西瓜放进去?”
“是啊——”黄径行一笑,说:“简直跟冰窖一样——”拿来一个西瓜,放入网袋,吊在水井中,白芷又说:“是不是,还应该再拿酸梅汤沉入呢?”
黄径行一怔,连忙的一转,走进厨房,取出酸梅汤倒入葡萄糖瓶子,回来,沉入井底,白芷一笑,满意,说:“乘凉,这可都是必需的。”
日影消尽,白芷让黄径行拿出两条长凳摆在天井架上门板,变成一张床,一笑,说:“要不要一起躺下?”
黄径行一怔,心跳不由的狂乱,不过,还是搬过凳子,说:“我做这!”
白芷一瞥,说:“要不,我也坐着吧!”
黄径行说:“为什么?”
白芷说:“我躺下,你坐着,不对等!”
黄径行汗,可也没有说什么,搬来一把藤椅放下,说:“你坐吧!”
白芷坐下,侧身,一跷二郎腿,说:“你想吃什么?”
黄径行说:“随便!”
白芷说:“要不,做南瓜糊加面疙瘩?”
黄径行没多想,说:“好啊!”
白芷说:“再加,绿豆粥,清热去火的!”
黄径行一笑,说:“当然好——”
白芷说:“要不要,再把南瓜和粥连同锅一起放进盛着井水的大木盆中浸着一直到清凉?”
黄径行一点头,说:“当然——”
白芷说:“‘冰酪’怎么样?琼脂煮的,凝冻以后,放入井水激一下。”
“是啊,这倒是新奇?”黄径行一笑,说:“还真是想要尝一下。”
“还有紫苋,苋红色美丽,绿色淋漓,是不是符合李商隐的‘侧近嫣红伴柔弱’的诗意?”
紫苋,在夏天的蔬菜中,在黄径行看,是最有味道的,自然没少吃,可却从来没把这跟诗意扯上什么关系,不过,还是一点头,说:“是啊,是符合李商隐的‘侧近嫣红伴柔弱’的诗意!”
“还有——”白芷娇柔,一笑,说:“河鲜、籽虾,是不是也很诱人呢?”
“是啊——”黄径行连忙的附和,说:“籽虾脑一胀,跟玛瑙似的,拿葱油一爆,红香扑鼻呢!”
“还有虾籽拌冷面,味道也是极美的!”
“是的——”黄径行忙不迭的一点头,说:“是的,是极美的!”
“好吧——”白芷抬手,轻飘飘的一摆,说:“就这些,你去做吧!”
“啊?”黄径行一惊,神情不由的冻住,说:“我去做?”
“是啊——”白芷一点头,直言不讳,说:“难道,在你家,你是主人,好意思让我一个客人下厨做饭给你做饭吗?况且——”一扭,娇柔,说:“我还是一美女呢!”
愤懑,却又无可奈何,黄径行只好起身,往厨房走,回来,盘子、碗筷摆下一桌子,可是,白芷却又说:“瓜果应该挺廉价的吧!”
一怔,黄径行不由的提防,说:“怎么了?”
白芷一笑,拿出钱包,取出一打子钱,往前一递,说:“黄金瓜,去皮莹白似雪的,你去买两个!”
“可是——”黄径行一瞟,说:“这也太多了。”
“剩下的,给你当小费!”
汗,黄径行说:“我又不是服务生?”
“可是——”白芷一挺蛮腰,却理直气壮,说:“你毕竟是给我跑腿了。”
“可是——”黄径行却还是一摇头,说:“这太多了。”
白芷一撇唇角,索性,说:“青筋瓜,去皮青翠如玉的,你再买两个!”
“可是——”黄径行执拗,说:“还是多!”
“可是——”白芷一撇唇角,不由的厌烦,说:“嫩红的番茄、紫色的杨梅、杏黄的枇杷,你不会也买?”
“可是——”黄径行依旧执拗,说:“这也还是多——”
白芷愤恨,说:“紫色的糯玉米、白色的芦粟,你也买。”
黄径行一怔,说:“芦粟?什么啊?”
白芷咳嗽一声,说:“也叫甜竿——”
“甜竿?”黄径行还是一摇头,说:“不懂!”
白芷无可奈何,说:“就是甜高粱——”
汗,黄径行说:“你直接跟我说甜高粱不是就得了?”
“可是——”白芷冷脸,说:“这不文雅啊!”
吁了一口气,黄径行不由的苦笑一下,说:“是啊,我是粗人——”想了一下,又补充,说:“还低俗,所以,你跟我说话,最好挑拣能够让我听懂的!”
“好吧——”白芷娇柔,却又刁蛮,说:“甜高粱,要撕开皮,红心、色绿的,听得懂吧。”
黄径行一点头,说:“当然——”可又好奇,说:“为什么?”
白芷一撇唇角,不屑,说:“当然是最甜的。”
回来,黄径行放下一兜子瓜果,不过,犹豫一下,还是把剩下的钱交还给白芷,可是,白芷一瞟,却没有接,说:“你不爱财?”
黄径行直言,说:“爱!”
“可是,为什么?”
黄径行说:“取之有道!”
“好吧——”白芷吁了一口气,不由的怨愤,不过,还是接过钱,收起,可是,明眸一转,却又娇媚,说:“想不想去河边?”
黄径行一怔,说:“去河边?干嘛啊!”
白芷说:“衣服,我帮你洗——”
黄径行汗,说:“我家有洗衣机?”
“可是——”白芷一侧身,娇柔,说:“站在水桥台阶上,我裸露出美腿,手中拿着洗衣槌,一下下捶打水花四溅的,难道,你不喜欢,况且,你还可以划船钻出桥洞,手拿着篙子,把篙子尖顶到我两脚之间的长着青苔的石阶上——”
一怔,黄径行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