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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赤红的天空

今天,对于白小松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日子,李萌萌同学终于答应和他一起去看鬼熄灯4的电影了,为此,他专门跑去七浦路买了件僵尸T恤。

白小松兴冲冲提前30分钟就来到了巨影影城。结果直到临开场前两分钟,李萌萌同学才不紧不慢地来到了电影院。

其实鬼熄灯4的制作很不错,除了剧情和原著小说完全不搭边之外,其它诸如特效、演员阵容都非常豪华绚丽。只可惜制作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白小松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如何找机会握住李萌萌的手。就像刚才,他的手指已经感觉触碰到李萌萌的小指头了,但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竟然拿起可乐喝了起来。

正当白小松心里谋划着第二次行动的时候,电影屏幕突然闪了几下,紧接着一黑,便彻底熄掉了。整个电影院顿时哗然,白小松后边还不断传出“册那娘B”的骂声。

此时墙角的应急灯及时打了开来,白小松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李萌萌正紧张地看着自己,他刚想安慰李萌萌几句,右手便被一只冰冷细滑的手握住了,握得不是很紧,但白小松还是感觉到了手的主人紧张的心情。他想也不用想的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心里却乐呵呵的,暗道:“最好别那么快恢复供电。”

“嗯。”李萌萌应了一声,也看不清楚是否有脸红,被握的左手微微挣了一下,不过白小松很流氓的紧抓着不放,李萌萌只好放弃,任由白小松继续握着她的手。

正当白小松淫淫得意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椅子微微震动起来。而且椅子的震动越来越大,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地震啦!快跑!”整个放映厅顿时骚乱起来,到处是女士的惊叫与男人的谩骂声,大家都拼命的往出口跑去。

白小松也想着如何逃出去,但他也没忘记掉身旁的李萌萌,大声说道:“萌萌,跟着我!”巨影影城的放映厅在五楼,最安全的无疑是大街上,否则,仅是天花那硕大的十六声道环绕音响系统掉下来就够他俩喝一壶的。可是由于观影人数的火爆,几乎爆场的观众让身处座位席中央的两人一时难以接近出口处。

突然,整个放映厅剧烈晃动起来,白小松感觉自己就像在一只愤怒的公牛身上一样,随时要甩到几十米外。天花、一个个陌生的人、地面、李萌萌慌乱的面孔、还有疑似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在眼前刷过。只几秒钟,李萌萌已经不知道跌哪里去了。他很后悔,没事看啥电影,现在人山人海的,跑都跑不掉。

白小松也不知道放映厅晃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四周的墙壁开始喀拉喀拉的裂开来,夹板制成的装修面料不断跌落,咚的一声,一个大音箱夹杂着大块的天花坠了下来,落处发出嘶声肺裂的惨叫声。紧接着,一整块的电影屏幕也翻落下来,罩住了一大块面积,耸动的幕布显示着十几个在下面挣扎的倒霉鬼。但他们不是最倒霉的,整个出口的墙壁在剧烈的震动与人群的拥挤中坍塌了,灰黄的木屑粉尘不断蔓延开来,刺激得让人不断流泪难以目视,一切事态正朝着越来越恶劣难以收拾的方向推进着。紧接着白小松感觉脚下一空,让他仿佛心也空了,头不知道被什么砸了一下,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许久,模模糊糊之中,白小松感觉到有人在呼唤他,四肢的疼痛让他的记忆不断恢复,他感觉到自己的魂终于回来了,身边的叫唤声也渐渐变得熟悉,这是李萌萌的声音。白小松微微睁开双眼,睫毛上黏着的尘土让他很不适应,似乎想要分泌出泪水,却又因轻微的脱水让他觉得干涩难受。

印象中的李萌萌并不难看,但是现在她的短发乱糟糟的,夹杂着大量的沙土,两条已经干涸的血线从额头划拉到下巴,让白小松不禁自怕,仿佛脸上也有粘粘的感觉。

白小松慢慢活动者身体,几块不重的木板被划拉到一旁,似乎没有伤筋动骨,就是感觉到有些虚弱。两人现在身处在一堆废墟中的不知道啥角落处,四周几乎没有什么活动空间,头顶几条稀拉的微弱光线射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李萌萌的下半身被压在一块巨大的砖石下面,也不知道压坏没有。

白小松尝试着将她身底的碎石扒出来,但是马上就被她的惨叫唤停了。白小松束手无策了。四周没有水,没有食物,除了垃圾般的废墟砖石什么都没有,这让他很害怕,他害怕李萌萌在眼前死去,害怕被人遗忘,没有救援,他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要活生生的渴死饿死?还是……他不敢想下去了,觉得那是很遥远,又终需面对的事一般。每每到此,他总是狠狠地摇着头,然后想到:“救援快来吧!”

头上的光线渐渐变暗了,也许是黑夜来临了,他有点困,但是他不敢睡,害怕错过了救援人员的呼唤。期间他还听到一些声响,大声呼喊一番后才明白是另外一些求援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若是睡着了就会把生存机会让给了他们,他不想这样。

白小松最后还是睡着了,模模糊糊的,期间不知道醒来了多少次。终于微弱的光线从顶部的缝隙中又射了下来。没待他从失眠中恢复过来,那让人心有余悸的震动又开始了,他感觉到自己像在搅拌机里一样,四周的沙砾碎石好像都要向他挤压过来,他双手护着头部缩在一角,感觉到自己快要崩溃了,不由自主的发出沙哑的叫喊。

忽然,上方一亮,他发现头顶的一块水泥板不知道掀到哪里去了,白小松不由得回头向李萌萌望了一眼,这时李萌萌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嘶哑着叫道:“救我!”

白小松抬了抬她身上的巨石,也许他实在是没力气了,震动中这块巨石仍是顽固地压在她身上不动。这时,又一块石板盖在了头顶,光线突然间减少了一半,震动似乎加剧了。

李萌萌绝望的望着白小松,嘶哑着喊道:“救我,求你了!”

白小松脑海里面一片空白,朦胧中似乎出现班里老师和学生质疑的眼神,又或是自己血肉模糊饥瘦的尸体,突然活了过来,大声叫喊着:“对不起!”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但是他不甘心,这里越来越像一个坟墓,既是李萌萌的,也是他的,他不愿意和李萌萌合葬在这里。

接着的事情直到很久以后他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他终于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爬出了废墟,并看到了让他永生难以忘怀的一幕,在头顶上的,是一片赤红色的天空。

此时白小松很想大哭一场,但是眼睛却又干又涩。他一边从废墟顶爬下来,一边四处张望着,赤红的天空映得四处通红,可能是空气中弥漫沙尘雾的影响,能见度只有50米左右,视野里有不少人,但是站着的除了他一个也没有。或是半埋在沙砾之中,或是被钢筋贯穿了身体,连呻吟声也不发出一点,死了,全部都死了。

地面的震动渐渐平息了,白小松嘶哑着不断尝试呼唤着:“有人吗?”

许久过后,没有任何回应。他看着四周的废墟,有点茫然,突然打了个激灵。家,这么大的地震,家里怎样了?这里是吴中路,自己住在枫林路的东安花园,地震那天是星期天,爸妈都在家里,无论如何,都要回家看一下。

白小松脑海里乱成一片,他害怕回到家里看到的也是一片废墟,更害怕看到的是爸爸妈妈的……但是他更想要回到家里,这里太可怕了,太陌生了,他不想再面对。

饥饿感很快又让白小松冷静下来,这里离家起码有5公里,交通恐怕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了,以他现在的体力或许有些困难,现阶段还是必须想办法填饱肚子或找到政府的救援组织。他做梦也没想过,申城也会遭遇到如此大规模的地震。所有地方都变成了废墟,昔日繁华的闹市不再。已经第三天了,竟然还没有看到救援队伍,这让他内心感到隐隐的不安。

在白小松记忆里,古北广场右边两三百米外似乎有家好德便利店,现在整条吴中路完全变了样,路基一段一段的裂了开来,只能勉强步行。他走了两百米,但是仍然看不到便利店的影子,也许便利店已经在自己的脚下了。

回家的路在另一个方向,白小松只好折返回来,看看路上能否碰运气发现一些幸存的便利店或者超市了。

这一带的道路被破坏得非常彻底,白小松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大概有一小时,根据一块伽马医院的破烂标牌,才知道自己走了1公里左右,他又累又泄气,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这时,隐约听到远方传来呼喊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有人从远处过来,不过却是奔跑的脚步声和喝骂声混杂在一起。随着嘣的一下闷响,接着一个人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声音低沉的骂道:“让你跑!我砸不死你娃子,我打死你!”

声音不是很远,白小松甚至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在厮打着,大概离他40米远。实在很久没看到活人了,白小松忍不住悄悄地走过去。透过层层的尘雾,两人的身影渐渐清晰;一个颇为壮实的男人正压着一个瘦子猛打。瘦子一直护着头脸挨打,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突然爆发起来,反压着壮男胡乱击打了一会,马上又力竭了,重新被壮男压到身下。但这些过程都不是白小松最关注的,他的目光已经被两人不远处的一个纸包吸引了,纸包敞开来一半,露出一截矿泉水瓶盖来。

白小松现在实在是太渴了,在废墟里的两天他只舔过砖缝里的湿砖头,水量少到甚至让他分辨不出是不是厕所里流出的脏水,袋子里的水不论对他来说还是对那两人来说都是救命的水。他慢慢的朝那两人走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实际上两人厮打时发出的声响很大,只要不朝白小松这边望过去,很难发现他的接近。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这本就是一场袋子引发的惨案。两人望过来的一瞬,白小松心中噔的一下巨跳,仿佛感觉到整个世界都静止了,马上他又反应过来,疯狂的朝袋子扑了过去,一手抄起袋子狂奔起来。

地上的两人哪还打得起架,手忙脚乱的挣扎爬了起来,向白小松一边叫骂一边追了过去。白小松感到很累很累,奔跑的速度比起体育课的表现差多了,整个世界似乎都模糊了,但是他清楚知道,他不需要跑多快,只需要比后边两人快就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感觉不到后边的声息很长时间了,才气喘吁吁的拐到一处角落坐了下来。一直深深地喘了二十几口气,才用发颤的双手慢慢打开纸袋。里面是一瓶500毫升的怡宝和一小袋嘉顿蛋糕!

“值了!”这一刻,他竟然很有成就感。

白小松毫不犹豫的将水和食物消化掉,一来他不知道路上碰见其他人还有没有能力将这些东西保存下来,而且现在再给他十几个那样大的蛋糕他也吃得下。休息了一会,总算感觉恢复了一些体力。他又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还好刚刚逃跑的方向他刻意往东边跑,不至于现在走回头路。根据一些模糊的记忆,他现在身处南丹路附近,走了将近一小半路程了。

也许已经习惯了在废墟行走,接下来的一段他感觉轻松一些了。但是在离家还有一公里左右的时候,他走不下去了。拦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水洼,不远处可以看到一栋栋破败楼房的屋顶渐渐淹没在水面以下。在记忆里头,这附近的地势并不会突然降低,他尝了尝水,咸的,是海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宛平路以东整块陆地都下沉了,沉到了海底,也许浦东都不复存在了。这一刻,在白小松感觉世界末日来临了,起码是他个人的世界末日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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