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这个问题,白月光盯住对方的眼睛,不说话了,事实上,他甚至连再开口的力气都没了,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几乎就要扛不住。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男人突然开口了。
“如果你够聪明,应该能猜到是因为什么,想要你死的人有很多,而我的雇主,就是其中之一。现在,你明白了?”
本就没有希望能得到什么具体的答复,不过这句话,也多少确定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测。
白月光有些意外的望向对方,觉得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剑士,与他在各种小说中读过的那些杀手,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原本不必理会他的问题,甚至可以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但他没有。
林休看着他,巨剑慢慢举过了头顶,然后,用力的挥下!
轰隆!
官道上,四分五裂的马车废墟中,突然爆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焰!
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地平线上,一朵巨大、妖异的火莲花,突然绽放!
白月光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片祥和的海洋中,虚弱的身体,随着轻柔的海波起伏飘荡,温暖透过每一个毛孔,每一条血管,渗进了体内,传递到了心脏,丝丝绒绒。
就像母亲的怀抱。
他猛地睁开眼睛!
然后,看到了一张绝美而温柔地脸。
他们的鼻尖几乎就要碰上,女子香甜的气息,暖暖的扑在他的脸上,如佳酿一般醉人。
“红莲……你……”
情不自禁的,白月光喊出了她的名字,女子一愣,笑得愈发美丽,美得绝伦!她娇艳的红唇轻轻开合,柔婉的声音,就像坠入爱河的少女,在呼唤她的心上人。
“再喊一遍,我的名字。”
白月光有些发怔,可他的内心深处,突然涌出了强烈的渴望!
他张开嘴,再次唤起了那个名字,多了几份温柔。
“红莲……”
女子的笑如春湖碧波,荡漾开去。
红!
火红!
天地皆红!
在他的视野里,她的脸庞慢慢变得模糊,慢慢消逝无形。
在他的眼中,只剩了惊心动魄的红!
然后,他看到……
那是一间简陋的小竹屋,安静祥和,白月光站在篱笆外,呆呆的愣着,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周围的世界开始慢慢染上色彩,鸟语虫鸣涌进他的脑海,然后传来了男人和女人争吵的声音。
“快把她弄走!”
“你在说什么,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你没看到她的眼睛吗?是红色!红色!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可是她的头发还是黑色的,也许只是巧合……”
“那只是现在,千万年来,我们的族群里从未出过例外!一个都没有!她的头发也会变成红色!你还不明白!?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孩子了!从她的那对眸子变成火红色开始,她再也不是人类,而是!”
“别说了!被说了……求求你!她毕竟是我们的骨肉啊……”
“你这!你这愚蠢的女人!让开!”
小竹屋里,突然传来几道沉闷的撞击声,激烈的争吵戛然而止,紧接着,木门被人猛地从里推开,一个瘦弱的年轻女人跑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儿。
她踉跄了两步,狼狈的摔倒在铺满碎石子的小道上。怀中的那个小姑娘慢慢爬起身,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只有四五岁的年纪,脸庞微微有些婴儿肥,漂亮精致的五官非常可爱。可是,她原本如墨般乌黑的长发,渐渐开始显出鲜红,然后,如同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伏在地上的瘦弱女子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还是只剩了一句怒吼。
“你还在愣什么!快逃!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回来!”
稚嫩的小女孩眨巴了下如红宝石般妖异的双眸,眼泪扑朔扑朔的掉落下来,她像是被吓到了,下意识的开始向外跑,推开篱笆门,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陌生少年,头也不回的,向着林子的深处跑去,火红的长发一荡一荡,就像在跳动的小火苗。
……
这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在它周围有着一圈高高的墙。
白月光站在场中,茫然四顾,然后,看到了两个身影,那是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
火红的长发,纤佻的身材,迷人的脸庞。
漆黑的长发,平凡的样貌,高大的身躯。
他们相对而立,手中各持双刃与巨剑,直视着对方。虽然一言未发,可白月光能感受得到,场间那一触即发的气氛。
嘭!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他们之中碰撞,爆响,烟尘轻扬,两个人同时动了!
白月光无法看清场间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模糊的感觉到,有两道身影正在高速移动,剧烈的战斗。
或尖锐、或沉闷的炸响传来,他甚至偶尔能看到骤然一闪的火花,这足以说明,这场他看不到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又是一连串的刀刃与剑刃碰撞刮擦的声音,而后,场中某处突然腾起一团尘土,一个身影摔飞了出来!
黑发少年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左眼,鲜血从他的手指缝中涌出,血肉翻卷,一道可怖的伤口几乎要把他的脸一分为二。
他睁大了仅剩的右眼,不可置信的望着某个方向,愣了片刻,终于开始凄厉的嘶嚎。
“啊……啊啊啊啊!!”
魅影忽闪,红发少女的身影在尘土中渐渐明朗起来,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惨叫的少年,在他身前站住,居高临下,冷冷的开口。
“你最好记住这一刀,这是提醒,望你今后能留人余地。”
……
就像是看了一场漫长的电影,白月光从起初的茫然,到平静淡然。在一幕幕场景转换中,看尽了什么人的往事,一个女子的往事,红莲。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想,明明是旁观者,可这身临其境的体会,却不是简单的读一篇小说故事能得到的。
“你看到了什么?”
好听的女声传来,白月光打量四周,却什么都没有。
“很多,这都是你的记忆?”
女声沉默了会儿,继续说道。
“是的,这些都是我的记忆。你看完了这些,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我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只是每次看着,我的心会疼。”
“是么……”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为了救你。”
“救我?”
“嗯。”
“为什么?”
白月光转过身,突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红莲笑盈盈的俏立在那儿,竖起一根手指,搭上了他的薄唇。
“或许,是因为那壶酒很美味吧。”
白月光完全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红莲看着他的眼睛,红唇翕动,说了一句话。
下一刻,天地间红光大湛,红莲的笑脸渐渐隐没在这满目绯红中,他闭上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疯狂的灌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林休被剧烈的爆风吹退了十数丈远,他猛地把巨剑插进土地,借着这股力道,才终于停下了急速后退的身子。
他顶着猛烈地风向中心望去,那里,有一个人影,慢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