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还有个小家伙?”大汉见他傻呆呆的坐在枯枝堆中,不说话也不动,皱眉道:“看来是个傻小子,连话都不会说。”
大汉一边啰嗦,一边把他从枯枝堆里抱了出来,接着三两下便爬出了陷阱,并一手拧着一个,像提水桶似地拧着他两在山林里走了好一阵。
龚少阳虽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眼睛还能使,见大汉越走越偏僻,心中又开始慌起来。
原来他想起阳村的说书人说,后山有专吃小孩的毛脸野人,正巧虬髯大汉就很像,满脸的胡须不说,还半露着右肩,穿一身兽皮衣,就差没像野兽一样嚎几声向他证明了。
旋又想起村里的屠夫杀鸡时的情形,倒和自己目前被拧的样子差不多,就差喉咙里来一刀了,若真是那样,自己一定比鸡惨,因为鸡死了还能叫几声呢,他如今一句话说不出来,被人宰了也只能瞪两眼。
害怕一阵又想起方脸老道说这人是来救他们的,心中才有了一丝侥幸。
大汉行了两个多小时,竟带他们到了一处非常简陋,由茅草土墩造的小屋里。
龚少阳环视一周,恍然醒悟了家徒四壁的意思,因为整个小屋空空入野,别说座椅,连张床都没有,里面除了些干草外,就剩两块大石而已。
更让龚少阳无语的是,大汉似乎还把那些干草当宝贝,舍不得让他和方脸老道两个臭熏熏的人睡,居然将他们丢在了门口的空地上,气得龚少阳差点吐血。
龚少阳本就染了风寒,这一气血气上涌,意识慢慢模糊起来,不多时,就那么趴在地上晕死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发现却躺在屋内的干草上,虽然不如自家的大床舒服,但也比躺在地上强。
他勉力坐起来,发现原本的绸缎衣裤被人换成了长长的道袍,尺寸很大,竟盖到了膝盖,虽说很干净,却不怎么好看。
另外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是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穿。
“你终于醒了。”
一道苍老却又雄浑的声音从屋的另一边传来,龚少阳循声望去,看见端坐的方脸老道光着上身,笑眯眯的看着他,显得有些诡异。
老道是个光头,脸上没有眉毛和胡子,眼皮耷拉着使眼睛无法全部睁开,只剩下了一条缝隙微眯着。
他的鼻子很大,鼻头还是红的,加上厚厚的双唇与一对招风耳挤在方脸上,给人极不协调的感觉。
另外让人恶心的是他脸上的皮,不知什么原因,脸皮如波纹一般,重重叠叠,让人很是反胃。
“你的脸好恶心!”
龚少阳不经意间竟说了出来,在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懊恼道:“该死,说错话了。”
原来老道早就为他解开了封口法术,龚少阳初醒过来就见到这么恶心的脸,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不小心说了出来。
好在老道并不在意他的无礼,仍微眯着眼笑道:“如今这张脸确实难看了些,不过等这张脸再脱两次皮,脸骨再收缩两回,就要好看很多了。”
老道语出惊人,龚少阳吓了一跳,立刻想起蜕皮的蛇,心中又是一阵恶心,再忍不住问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人怎么会脱皮?还有脸骨,那可是硬邦邦的东西,又如何会收缩?”
龚少阳死死的盯着老道,又再次想起了那张恐怖的鬼脸,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略一思考,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光着上半身的老道脖颈上光光的,什么也没有,确是不见了那条串有宝石的项链。
龚少阳将身子缓缓移向了阳光射入屋内的地方,鬼物最怕阳光,若老道真是那张鬼脸变的,至少在阳光消失之前不敢靠近自己。
“你到底是不是那张鬼脸?”
老道抿嘴一笑,居然也不否认,只见他点点头道:“正是我,不过你不用害怕,我真的是人,前段时间中了尸毒,差点变成尸鞘,脸才有些变形。”
老道站起来,向门口边走边说道:“说来真亏你那泡尿纯阳尿来得及时,震住了我体内尸毒的扩散,关键时刻你又赠我不少阳气,才让我排除了大半尸毒,不然我就真要变成尸鞘了。”
“尸鞘!”龚少阳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虽有些好奇,但一想到老道那时的样子,又不免有些害怕,压低了声音问道:“尸鞘是什么东西?”
老道解释道:“活人中了尸毒,若不在七日内解毒,就会转变成尸鞘,而尸鞘是种以人内脏为食的鬼怪,比较低级,就像野兽一般,没有智慧。”
“啊!那不是和饿死鬼差不多。”
龚少阳顿时一阵后怕,想起昨夜如果老道在陷阱中变成了尸鞘,他不就成了尸鞘的第一顿美餐了么。
老道解释道:“两者还是有些区别的,饿死鬼是什么都吃,并且有些智慧,尸鞘则只对人的内脏有兴趣。”
龚少阳打个寒颤,想想内脏被挖空的场景,有些胆怯道:“那你现在尸毒解了没有啊,不会再变成那种鬼东西了吧。”
老道回道:“放心,虽然我体内的尸毒还没完全清除,但也差不多了,不会变成尸鞘的。”
说完老道走出茅屋,不一会又走回来,手中却多了一碗黑乎乎、苦味带点腥臭的药。
“喝了他,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老道将药递给了龚少阳。
龚少阳见老道的手穿过阳光而没有一点事,终于消除了最后一丝怀疑。
又知老道若想害他的话,他早就死了,完全没必要麻烦的在药中下毒,于是放心的接过药碗,一捏鼻子咕噜噜的喝了下去。
“呸。”
龚少阳将嘴中的药渣吐出来,难受道:“真难喝,你都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居然还有一股馊味。”
老道没有答他,却反问道:“有没有感觉好些?”
“你当是仙药啊,哪有这么快见效。”
龚少阳嗤之以鼻的回了一句,但片刻后便感觉腹中一暖,跟着全身都舒畅了许多,力气也恢复了不少,头也没那么晕了。
“真是神了,老道士,啊不,老爷爷,您这药比仙药还灵啊。”龚少阳惊异老道的手段,立刻改变了对他的称呼,态度也恭敬了许多。
老道接过空碗,在墙角放好,笑道:“我的道号叫玄法,俗人都叫我玄法大师,你也叫我玄法大师吧,老爷爷这个称呼太显老,我不喜欢。”
“是,玄法大师。”龚少阳非常恭敬的叫了一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上后山的,我不是早已派人警告过附近的村落,这段时间不许上后山么?”玄法做了一个捋胡须的动作,摸了个空,才意识到变尸鞘的时候退了全身的毛发,哪还有胡子。
“我叫龚少阳,是陈国阳村龚家的小儿子。”龚少阳先道出姓名,才又说道:“我好长时间没出门了,这次是偷跑出来的,一路上怕被人认出来告诉我叔父,便专拣人少的路走,所以并不知晓不能上后山的事。”
“我说呢,只可惜了你那小书童。”玄法摇头叹了口气。
“张小七怎么了?”龚少阳见老道神色不对,立刻想起他昨夜的话,担忧道:“他,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玄法重新坐下来,点了点头道:“大汉发现了他的尸体,那孩子死的很惨,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
“呜呜呜,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硬要拉着他来抓蛐蛐,也不会让他白白丢了性命。”龚少阳说着竟哭了出来。
玄法见他神情悲痛,自怨自责,安慰他道:“死者已矣,你就别伤心了,况且我已帮他超度念经,亲自送了他一程,也算是替你补偿了他些。”
“到底是什么样的歹人,竟毒害张小七?”龚少阳抹了抹眼泪,泣声道:”大师,你若知道谁是凶手,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让叔父惩治了他们,替张小七报仇。“
玄法叹了口气道:“这仇你们恐怕是报不了了,伤他性命根本就不是人,是僵尸。”
”僵尸!“龚少阳倒吸一口凉气,他听说书先生说过这种东西,似乎是人死后有怨气未消,灵魂不肯离开尸体去投胎转世,便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转吸人血。
玄法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说来也是你们运气不好,后山以前是没有那种邪物的,不过前些日子有人动了古墓的封印,才放出了里面的僵尸,而且不幸的是,放出来的僵尸还是非常厉害的那种紫毛尸,我就是被它打伤后中了尸毒,差点变成了尸鞘。”
“连大师你都对付不了?”龚少阳担忧道:“那,那僵尸不会去阳村害人了吧。”
“哼,若不是我有旧伤在身,一身神通不足全盛时期六层,随身法宝又被人借去,怎会打不过紫毛尸。”玄法道人眉头一拧,冷哼一声,似乎被龚少阳看低而不高兴。
龚少阳虽然读书不行,但人还算精明,立刻醒悟到话有不妥,改口道:“是是是,大师道法高深,又怎会将只紫毛尸放在眼里,等真人伤好以后,紫毛尸也只有乖乖受服的份。”
玄法道人脸色这才好点,轻声道:“放心,不知为何那只僵尸只在后山转悠,倒没下山袭击过附近的村子。”
“那还好。”龚少阳想到家里人没事,松了口气又问道:“对了,我们这是在哪,记得我们好像是被一个虬髯大汉救上来的,他人呢?”
“这是李村,大汉去给我们找吃的去了。”玄法真人回了一句。
“李村,那不是在后山的另一面吗?”龚少阳有些无语,没想到糊里糊涂的居然到了邻国的村子。
原来李村和阳村相隔不远,都坐落在后山山脉尾脊的山脚下,只不过阳村在山脉东,李村在山脉西,两地走直线穿过后山的话,要不了三个小时,不过现在后山被禁,绕路的话却要多半天时间。
而后山,其实只是阳村和李村的叫法,它的真名叫紫仓山,整个山体绵延了近千里的范围,是陈国和胡国的分界线,所以别看李村和阳村只隔了一座山脉,却分属两个国家。
不巧的是这两国为了边界问题经常打仗,互为敌对,要不是紫仓山中有个太清门实力极强,两国都要给面子,紫仓山早就成了战场。
不过两国摩察不断,李村和阳村那些被抓去当兵的,有不少都死在了对方手里,所以两村虽然隔得很近,却老死不向往来。
偶尔有人越山,发现后却不会杀死,而是抓起来关进猪笼,然后通知对方亲人带钱赎人。
龚少阳自小便被告知不能越山,当然知道这层关系,所以即便经常去后山玩耍,却也从不越山。
老道似乎看出龚少阳的顾虑,轻声道:“放心好了,我的名号在这一带还有些威望,只要我在,就算李村的人发现了你的身份,也不会难为你的。”
“那大师可否亲自带我回家,我家也是阳村的大户,相信我叔父一定会重谢你的。”
龚少阳心中晓得,就算在李村没事,可回去的路上如果没有玄法的保护,出事的几率还是很大,才有意让玄法送他。
正当此时,屋外哐当一响,是个人影踢碎了瓦罐。
龚少阳和玄法道人透窗望去,发现却不是那虬髯大汉的身影,而是一个身穿皮甲的矮个子在向远处飞奔。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叫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