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下的面庞跟上次他们见到的霁遥已经略有些不同了。
眉眼间更添几分柔和,眼角略上扬,几分张扬,又有几分的漠然。也许旁人见了,只会觉得是妆容的转变,但是对于未央而言,那张脸,他在心里念了太久太久,如今再见,竟会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这张脸,分明就是“她”的脸!
未央大惊,不由得向前踏了一步,捏紧了手中折扇。玉质的扇骨发出了轻响,引起了迷迭的注目。迷迭眸光不定地在两人脸上扫过,给了一旁的雪藏一个眼神,雪藏便了悟地扯了扯未央的衣袖,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同样注意到未央的失常,霁遥也很不解地看着未央,轻声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霁遥我有什么地方让公子如此吃惊和费解的吗?”
反应过来的未央第一时间看向了迷迭,发现迷迭也正用疑惑的神情看着自己之后,他不由得觉得是自己疯魔了,产生魔怔看错了,方才那一瞥一定是幻觉在作祟。他深吸一口气,期望自己再次看回去的时候,霁遥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可惜不是。
还是那张脸。
已经不知道怎么办的未央脚步略有些踉跄,退了几步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转身慌不择路地进了后院,一时屋里的气氛就尴尬了起来。
“咳咳。”迷迭强行打破了沉默,让手往旁边一比,说道,“霁遥姑娘先坐吧。雪藏,上茶。”
不知道自己在后院的药架旁呆坐了多久,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迷迭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未央猛地一拍地板,站了起来。只见迷迭负手而立看着他,见他抬头看来,便露出了有些玩味的笑容。
“怎么了?这么失态……我可没见过这样的你啊。”
“……你不用挑衅我,我知道是有点失态。可是……就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女子的长相……实在是……”
“我瞧着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呀?怎么你的反应这么大?”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未央有些恼怒和不甘地看着迷迭,“她明明就和我们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嗯?容貌会改变?为何我看不出来?”
迷迭这么一说,未央就突然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或许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她没什么不一样的。自己已经找了这么多年,即便她还在,也早该消散了。没有一个生灵可以承受得了这样的时间流逝,更不要说是他找的那个还不是生灵。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未央还是暗地里握紧了拳头,有些不满又不得不承认地沉默着。
“……或许是我看错了吧。迷迭,我先告辞了。”
没有等迷迭回话,未央就快步从后院的小门走了出去。才出去,就看见一个女子站在不远的一颗树下,那双清冷的眼睛分明就是在看自己。她生得清冷,表情严肃,周身似有神界的灵力环绕,这让未央有些吃惊。他本想再看一眼时,那个女子悠悠转身,径自离开了。未央便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也离开了。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褥。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持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明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听着歌姬用缠软的声音唱着这样的曲调,苏大人的大儿子苏幕有些怅然。他接过歌姬递来的酒杯,一仰头饮了下去,然后把酒杯狠狠地丢开了,伸手招来了小厮。
“这位爷儿有什么吩咐呢?”
“去把你们的霁遥给本少爷找来!”
夹着酒气的气息喷在小厮的脸上,小厮笑着连连哈腰,语气卑微小心:“这位爷,今儿霁遥姑娘真不在阁里,要不我给您叫来红袖姑娘?”
“去!本少爷就要找霁遥!”
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了小厮,小厮害怕地缩到了一旁。苏幕更加恼怒地掀翻了桌子,顿时,酒坛、杯盘倒地,歌姬舞姬都四散开来,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流香这才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一过来正好就瞧见他举起了店里面她最宝贝的青瓷花瓶,只好急忙冲上去好生相劝:“苏少爷、苏少爷!您犯不着这么生气嘛,我这就给您叫您最喜欢的红袖好不好?您把这花瓶放下好不好?”
边劝着边对身边的人打眼色,就有几个人匆匆地上楼请红袖去了,流香见他脚步虚空,再扫了一眼满地的酒坛,也就知道了他喝了多少这惹祸的东西。苏幕一听流香这么讲却更加生气,他倒是把花瓶放下了,不过,是狠狠地丢下来的。
这下可把流香心疼死了,也吓坏了围来的人,大家在看见红袖赶到后便纷纷退后了几步。
“我不管!你、你必须给我找来、找来霁遥!不然——我砸了这个!”
苏幕又伸手探来了流香放在旁边的玉石雕龙,这可万万不可,流香赶紧把红袖往苏幕面前送。
“苏少爷、苏少爷,您看,这不是红袖嘛!霁遥她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您看,这不是要您最喜欢的红袖——”
“走开!”
红袖还没靠近就被苏幕狠狠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流香面前,刚要把玉龙砸到她脚边时,就有人从外面急急地传了话进来——
“霁遥姑娘回来了!”
小厮的那声叫唤就像是醒酒药一样,苏幕马上丢开玉龙,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流香赶紧捡起玉龙,摸了好一会儿,确认没事之后才好生地放好,扶起了一边被吓傻的红袖。看着苏幕跌跌撞撞走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什么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