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校长坐在办公桌前，钟馨坐在一旁，她不安地窥视校长的脸色，暗暗揣测校长
找她的意图。看来凶多吉少，她得做好应对的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校长一张嘴便问：“我记得今天不是音乐课吧？”
钟馨惶惑地回答：“不是。”
“我们也没有委托你担当什么唱歌的活动吧。”
“是，没有。”
校长生气地站起来说：“既然如此，你刚才干什么了？”
“对不起。可是，我……”
校长狠狠地抽了口烟，说：“我什么？你们唱那么大声，不怕影响隔壁的学生吗？
他们还怎么静下心来自习啊？”
钟馨自知理亏，不敢回答。
“下次还做吗？”
“不了。”
“那就这样吧。”校长满意地吐了口烟，坐下看文件，结束了这场谈话。钟馨慢
慢站起来，心想，不让唱就不唱吧，虽然有点惋惜，但也没办法。她本想转身离开，
但想起什么，说：“校长，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校长颇为惊讶。
“我们班的陈日星，他想退学。”
“这事我知道。”
“学校如果能为他解决一点困难的话，我相信他会坚持下去的。”看到校长态度
冷淡，钟馨对希望学校支助陈日星也没有多少信心，但她仍然坚持把话说完了。
校长沉思了一会儿：“还怎么帮？我们已经减免他全部的学杂费了。”
钟馨说：“关键是解决他的吃饭问题。”
校长说：“像他这种情况的不止他一个人，我们学校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存在
或多或少的困难。”
钟馨说：“可他毕竟比别的同学要特殊嘛。”
校长说：“怎么特殊？每个学生都说自己特殊，我们怎么办？再说学校不是慈善
机构。我们也很困难。”
钟馨说：“辞退临时工，把机会让给学生嘛。”
校长生气地说：“你说什么？”
钟馨说：“上次开会你曾宣读上级文件，文件要求各个学校要因地制宜给学生创
造勤工俭学的机会，所以学校有责任把临时工岗位留出来，给学生勤工俭学，解决
贫困学生的后顾之忧。”
校长异常生气，瞪着钟馨看了一会儿，忽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子：“你知道那
些临时工都是什么人吗？”
钟馨望着校长的背影：“知道。”
校长站住脚：“既然知道还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就是你和我都下岗了，那些临
时工也动不得。”
是啊，别看临时工的岗位技术含量低，待遇低，工作辛苦，可仍然是抢手的岗位，
一般都被领导们的子女，或者有关系的职工的亲朋好友占领了。这些人虽然干的是
临时工，但比正式工更像正式工，说话、办事，无不透出深深的优越感。比如每一
次岗位竞聘，没有关系网的正式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下一步被甩到哪个角落，
严重的也许会接到下岗的“讣告”；可偏偏那些临时工稳坐若泰山，比正式工还胸有
成竹。钟馨提议让校长给学生安排临时工的岗位，他能不发火么？
校长往椅子上一坐，掏出烟，点着了火，气呼呼地吸了一口烟，咳嗽着。过了
一会儿，他停住咳嗽，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同情学生我能理解，可现实中有很
多问题不是光凭感情就能办事的。”
钟馨缓缓站起来，望着校长说：“那怎么办？”
校长惊讶地望着钟馨说：“能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了。”
钟馨失望极了，忍不住嘲讽道：“这点小问题你都不能解决，我看你这个校长真
是徒有虚名。”
校长脸一红：“哎，你说什么？”
钟馨说：“你常教导我们，要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可你却置学生的困
难于不顾，太让人失望了。”
校长摆摆手：“坐下，你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钟馨说：“还有什么好谈的？”
校长说：“你太冲动了。你这么冲动可不行，当老师的得为人师表，你的一举一
动学生都看在眼里哩。”
钟馨忍不住嘲讽道：“我再怎么冲动也比那些装出一副高雅姿态，却口是心非的
正人君子强吧？”
校长说：“你太感情用事了。”
钟馨说：“现在我剩下的只有感情了。”
校长往椅子上一靠，盯着钟馨看了一会儿，说：“你如此口若悬河乱说一通，你
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钟馨一惊，随即低下头：“对不起。”
校长这一关算是碰壁了。钟馨找到俏俏，问她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助陈日星，
俏俏随手把喝完的空饮料罐扔到垃圾桶里。
钟馨灵机一动：对，发动学生捡垃圾，卖废旧物资，这样也能筹集一些钱。俏
俏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她马上跑去找同学商量。
裴承成说：“学生会会搞的。”
俏俏坚定地说：“学生会是学生会，我们是我们，我们班自己也可以搞，众人拾
柴火焰高，赶紧行动吧。”
裴承成调皮地说：“知道了，遵命。”
大家分头行动。班长刚从外面回来，听说此事后也非常支持，他让俏俏负责收
拾女生宿舍的废旧品，说：“女生那边你负责，我相信的你能力。”
“知道。”
大家一边翻箱倒柜寻找不要的旧书、旧鞋袜，一边开心地谈话：“我怕把你们打
得鼻青脸肿。”
“我们训练的时候你可以温柔点嘛，比赛时再发力就对了。”
“小心你们的拉面被打成油条。”
“哪里的油条好吃？好久没有吃油条了。”
“盼盼，你喝多了啊。”
“你真是变太多了。”
“要不那人都不舍得出来，老在瞎胡闹。”
“饿死了，出去买东西吃！”
这时，校长来了，他看到大家热情那么高，干劲十足，便出了一个主意：“开个
义卖场吧，把这些东西卖了也能赚不少钱。”
“义卖？”学生们兴奋得跳起来：“太好了，校长万岁！”
周末到了，学生们在球场上摆开阵势，拍卖收集来的废旧品：有不用了的化妆
盒、收音机、游戏机、自行车。甚至还有维修服务站，专门为学生修理电脑、录音机、
鞋子。
收摊后，大家清点了一下：收入并不多。班长和俏俏商量了一下：下个星期发
动所有的同学和朋友一起干。
这时，第九号台风“玛瑙”登陆了，它带来了狂风暴雨，倾盆大雨连续下了两
天两夜，河水暴涨，淹没了公路、厂房和居民区。在险情危急的时刻，又是人民子
弟兵出现在抗洪救灾的第一线。
说也巧，那天曾志坤听说下雨天水库旁的牛蛙又大又肥，非常好吃，便约班长、
唐海、裴承成等冒雨到水库旁抓牛蛙，准备拿回学校煮来吃。当几个人来到水库时，
附近山上暴发了山洪，洪水顺着山沟一直冲到水库下的村庄，眼看洪水就要漫过村
庄。这时，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们都跑出自家的门，年轻人则忙着搬运家里的贵重物品，
有的忙着牵牛，有的抱着孩子，还有的聚拢走散了的鸭子，一时间，人喊、牛叫连
成一片，村里乱作一团。班长见状便撒腿跑过去，他从一位大娘的手中接过孩子，
一手搀扶大娘，引导大娘往高处走去。
曾志坤和其余几个人也赶紧跑进村。曾志坤背起一位老爷爷，唐海和裴承成也
学班长的样，帮忙抱起孩子，他们把老爷爷和孩子们安置在一处高地上，又折回村
子继续帮忙。这时候，洪水已齐腰深，水流湍急，十分危险，曾志坤等几个人和村
里的干部仍继续搜寻村里滞留的人，催促大家赶紧往高地跑。
事后，当班长等几个人回到学校，却因错过了晚点名而被记过一次，扣操行分。
对此唐海觉得有些冤枉，想把迟到的原因向学校挑明。
“真冤，白白被扣分了。”
曾志坤大大咧咧地说：“我不在乎什么操行分，要扣随它去。”
“自从来学校之后，哪个学期你没被扣分？你被扣分都成家常便饭了。你当然
不在乎。”唐海郁闷地说：“可我从来没有被扣过分，每个学期还能加分呢。再说，
这次我们也没做错什么事，就这样被扣分，太不值了。”
曾志坤问班长说：“你的意思呢？”
班长咧着嘴说：“算了吧，这种事说了也无益，要扣就扣吧。”
“怎么无益？至少让学校明白之后不再扣我们的分。这事关乎我的荣誉，对我
来说，荣誉高于一切。”
班长仍然淡淡地说：“扣掉分数是可惜，但特意为自己辩护，特别是这种事情，
不是我的风格。”
曾志坤玩世不恭地说：“就算被冤也认了吧，难道你要让学校给你颁奖啊？”
唐海生气地说：“我不稀罕什么奖，只求问心无愧。”
“那就更不能说了。”班长说：“什么叫问心无愧？问心无愧就是坦然，不因被误
解而心生埋怨，也不因被表扬而沾沾自喜。把这事忘了吧，让时间来证明一切，相
信我，时间会说明一切的。”
裴承成说：“有道理，就这样定了吧。”
唐海不好意思地笑了。
班长说：“我们约定好了，大家都要守口如瓶。”
“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