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中午吃饭的时候，易姬丽端着饭碗来了，她一进门就往床上坐下，意味深长地
看了钟馨一眼，钟馨没好气地问：“干嘛这样看我？”
易姬丽扬了扬眉毛：“我问你，如果你的课堂上，学生睡觉不听课，你怎么办？”
“干嘛问这个？”
“在你的课堂上，有学生睡觉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易姬丽咽下嘴里的饭菜：“今天早上，有一位学生家长来找儿子，当时不是正上
课吗？高科长让她在办公室等一会儿，等下课再给她把儿子叫过来，她不听，悄悄
到教学楼找儿子去了。在教室外，她从窗户看到她的儿子在睡觉，这情形把她给气
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结果跑到校长那里告状去了。”
“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因为相信你们才把儿子送来读书，已经两年了，每个期末家庭报告书上，
班主任都说我儿子是个听话的学生，我还以为自己的儿子在学校真的能学好了。可
刚才看到我儿子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老师只顾讲她的课，我站在窗外有十几分钟，
老师一直没有理睬我儿子，我儿子也就一直这样睡着。校长，你说说，这样的情形
让我有多难过？你们的老师怎么能这样对待学生？学生上课睡觉老师至少要过问一
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嘛。’”
“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钟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哎呀，当
时是谁上的课呀？”
易姬丽神秘地说：“是左老师。”
“左老师？”
“怎么样？很意外吧？”
“是，真不敢相信。”钟馨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子，“怎么会是左老师呢？左老
师可是我们学校的模范啊。”
“怎么不是？左老师是我们学校的一面旗帜啊，现在被家长投诉，这有多冤啊？”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校长怎么说啊？”钟馨追问。
“还能怎么说？只能尽量解释了。”
钟馨脑子急速飞转着，暗自庆幸这种倒霉事没摊到自己身上。同时她不禁为左
老师鸣不平，教师在课堂上花太多精力去管纪律，就会影响授课的效果，而且学生
在课堂上睡觉的原因也多种多样。钟馨转念一想，如果按照学校的管理权限来说，
左老师今天的行为是说不过去的，因为不管怎么说，教师不仅要向学生传授知识，
更要关心学生的心理以及身体健康。
钟馨迟疑地问：“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哎呀，这算不算教学事故啊？”
易姬丽意味深长地说：“这就要看校长怎么想了。左老师一直勤勤恳恳工作，怎
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件事。”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钟馨思量了片刻，“照我看，这件事情还不足以定性为
教学事故。”
“现在哪个班没有学生睡觉？有的班级一节课下来，有三分之二的人在睡觉。”
易姬丽放下饭勺，“再说了，老师上课的时候思路肯定要集中嘛，要是花费精力管
那些不爱听课的学生，怎么能上好课？”
“话虽然如此，我们如何向家长交代呢？”
易姬丽瞪着眼睛：“那家长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老师，难道家长就没有责
任吗？”
“可是，家长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他们把孩子送来学校读书，不就是希望自己
的孩子能学到本领吗？现在看到自己的儿子的课堂上睡觉，当然生气、着急了。”
“每开一次班会，我们都反复强调学习的重要性，强调课堂纪律，但不管你怎
样讲，总有那么一些学生不听你的话。”
钟馨摇摇头：“我觉得我们在教学上有不对的地方，你比方说，一个上午四节课，
你让学生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听课，有的学生难免会犯困。”
易姬丽反驳：“算了吧，你没看到那些学生晚休结束后都不肯睡觉，都在宿舍里
吵闹吗？哪一天我们不是催促很久他们才肯入睡？哼，白天上课的时候就犯因，那
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不完全是。”
“有的学生不喜欢听这个老师的课，他也会在课堂上睡觉，但总不能把所有的
责任都推给老师吧？”
“现在也没有说是左老师的错。”
易姬丽很认真地皱着眉头：“如果被认定为教学事故的话，左老师太冤了。”
晚饭后，哥哥来了，正如往常那样，母亲亲热地招呼哥哥，不停地问寒问暖，可今天的哥哥却心事重重，母亲关切地询问原由：“新，你怎么啦？开车累了吧？都说不要那么拼命，日子长着呢，干活悠着点。”
哥哥淡淡地说：“我知道。”
“那你今天怎么了？脸色不对。快告诉妈，出什么事了？”
哥哥耐不住母亲的追问：“李小海跑出国了。”
“李小海”母亲惊讶地，“他出国干什么？”
“偷跑的呗。”
“偷跑？”
这个李小海就是父亲战友的小儿子，也就是李大海的弟弟，这些年一直在某公司担任业务主管工作，也算事业有成，可半个月前却突然失踪了。家里人到处寻找也仍然不知所踪，正当大家急得要报案时，公安人员却找上门来找人了，这时，家里人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涉嫌贪污受贿，嗅觉灵敏的他，在公安机关行动之前，便溜之大吉了。
九十年代，是我们国家经济高速发展的黄金时代，也是贪污腐败高发的时期，各地形形色色的贪污受贿案件层出不穷，惩治腐败大案是政府的重点工作，在这一轮的严打行动中，有一批大案重案的犯罪分子落网。
李小海也是其中之一，只是狡猾的他，脚底抹油，狡幸逃脱了。
母亲不停地啧啧嘴巴，说：“天呐，前些日子他妈妈还向我炫耀他的儿子能挣钱呢，原来他们家是靠贪污受贿才发的呀。”
哥哥耐心地纠正道；“也不是全家都贪污啊，只是小海一个人贪污的。”
母亲打断哥哥的话，说：“你不知道，新，你太老实了，我听他妈妈说，他的小海给他妈妈和姐姐几十万各买一套房子来着，他姐姐做生意的本钱也是小海给的，你说，这些钱能干净吗？”
哥哥沉默了。
“这么多年来，他妈妈有多趾高气扬你知道吗？每次都说她的儿子怎么怎么能挣钱，怎么怎么能干，还说我也让你多想办法，别那么老实，还说老实人现在吃不开了。”母亲幸灾乐祸地，“这次我看她还怎么说？”
哥哥忍不住笑了：“那你让她怎么说？”
母亲得意地说：“钱能买到尊严吗？不，当然，诚实勤劳致富当然有尊严，可贪图不义之财那是犯罪，不仅没有尊严，还辱没祖宗，连累家人，以后还怎么做人呢。象我们这样，虽然没有金山银山，可我们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汗水赚来的，花起来心安理得，那就是尊严。”
这时候的母亲是自豪的，过去曾蒙受的屈辱今天却是她自豪的源泉，那就是恪守本分，自觉抵制形形色色的诱惑，靠勤劳致富，靠汗水吃饭，这就是她自豪的本钱，是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