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黄文亮和春生爹聊地热火朝天,由黄文亮的姐姐和姐夫作陪。这城里的饭菜就是好,菜不但做的精致、色泽亮丽,味道也是好极了。往常春生在家里的时候或是外面都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即便村里办的喜宴和这里比起来也略逊一筹,这就是所谓的档次高吧。倒不是说村上的喜宴难吃,只是所在的氛围不一样,自个儿的心情和食物所带来的感官体验,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吧。
春生打小就不喜欢去坐席,还是小娃娃的他就会觉得和一些不熟悉的大人们一起吃饭,会不自在。村里谁家的丫头嫁了,谁家的小子娶了姑娘,春生爹妈都会上礼钱,这礼钱都是随自家院里,不拿多也不拿少,这里面是有规矩的。坏了这规矩,也就在村里坏了人品。每到这个时候,也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比春节还热闹。办婚事的人家会连放3天的大喇叭,大喇叭里有豫剧有京剧也有当下最流行的歌曲,春生和一群小伙伴们会竖起耳朵听,呜哇哇的模仿里面的声音,你追我赶的奔跑在乡村的土道上。
再看办婚事人家的院子里,那叫一个场面,租来的桌椅板凳已堆在了一边,几个妇道人家在麻利的洗涮着一盆盆的红花盘子和青花瓷碗。村里的长辈们则指点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做着准备工作,杀猪、宰鸡、刮鱼、择菜、劈柴。穿白色围裙的是村里掌勺的大厨,他在带着俩小徒弟垒砌简易的砖灶,买好的大铁锅放在了一旁,油盐酱醋各种大料也都备齐,只等垒好炉子将火烧的旺旺的。那偏房里,大辈的爷爷在大红色的纸上,每写下一个上礼者的名字就大声喊出来,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是对随礼的乡亲们的回敬,老者坐镇,这面子给够了。东厢房是放喇叭的地方,有两三个人看着。中间的大堂屋是个重要的地方,明天在这个地方,村里的长辈、男方的代表和女方的代表将在这里进行一场酒桌上的较量,不喝的痛快那是绝不会罢休。西房是婚房,现在已布置的甚是温馨,被擦拭的光亮光亮的玻璃窗上已贴上了红色的大喜字和一些老人们剪的窗花。西方的门外也吊上了崭新的大红布门帘,门帘的正中央地方绣着个大大的喜字。
再回到西屋里,那粉刷一新的洁白的墙壁上贴着几张彩色的画报,多是刚出生男娃娃,预示着即将结为夫妻的两人能喜得贵子。看啊,一切都是新的,新木床,新桌子,新椅子,新电视,最重要是还有一对新人—新郎官和新娘子呵。
春生忽然觉得这些画面是那么的美好,只是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一年下来多半时间都在外面,村里办的婚事自己好多都赶不上。他虽还和孩子时一样不喜欢入席,但他却很喜欢结婚时的气氛,欢乐的场景总是鼓动着春生去憧憬未来某一天的属于他自己的美好。这些年来,村里的婚丧嫁娶,春生娘一家也没落下,都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
乡下是一天天变好,城里更是一天一个模样,这两年县城的小轿车明显多了起来,乡下有钱的人家也开起了桑塔那。只是这四轮的小轿车还未曾出现在春生的家里,目前这个阶段,他和妹妹能上学,家里明年开春能盖上新砖房,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能拥有这些他就很知足了。
春生、海燕还有黄珊珊吃完饭便回学校先报到去了,他们三人叫了个面包车,也就是县城里的所谓的“黑车”,从这个地方到学校也就2块钱的样子,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学生为了省钱往往会坐这种车,但的确是不太安全,但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下断然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车上,三人起初都不说话,后来是海燕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她隆重的将春生介绍给自己的表姐黄珊珊认识。只是黄珊珊没怎么正眼看春生,她心里还容不下这个毛头小子,她心里在想:你是有才我爸很喜欢你,但我就偏不搭理你,我就晾着你,看你咋办。说到底,春生不会看一个姑娘的脸色做人行事,他很大方的做了自我介绍,言简意赅的道明了他和海燕的关系,言语中带着和气带绝无丁点讨好黄珊珊的意思。黄珊珊听完也介绍了自己,他们还都是孩子嘛,其实在他们这个年纪,并不会想的太多,即便是想的多那么一丢丢也是被当下的世界给影响了。
下午四点,黄文亮和春生爹才从酒店里走出来,黄文亮的小儿子已跟他姑姑木黄氏回家了,姐夫还在陪着。姐夫没有喝酒,因为等下他要开车送春生父子回乡下去。其实,今天黄文亮和春生爹并没有喝太多,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在聊天,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期间,木爸爸也说了下自己这些年的打拼史,那叫一个不容易,虽然现在生意做大了,钱多的花也花不完。但谁又能想到,十多年前,他还是在街上摆地摊卖梨的穷小贩,靠贩梨和家里的几亩地养活一大家子。风雨十多载,他是吃了不少的苦,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
春生爹不由地起了佩服之心,他深知不管是黄文亮还是木爸爸都是有故事的人,他们都在为了能过上好生活在努力奋斗着,虽然大家所走的路不一样,但终点站只有一个,那就是幸福站。春生爹现在也在读着电大,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就要结业了,那个时候也就是他圆梦的时候。正想着春生从学校里赶了过来,离正式开学还有两天,他今天要先和爹回家里一趟。
“走了,时间不早了。”春生爹和黄文亮道别,他脸已微红,面露着真诚而又难舍的笑意。
“下次再好好聚,过年的时候吧!”黄文亮说着紧紧握住春生爹的手,不知怎的,两个人竟都失了情绪,这是不忍分别吧。只恨时间太过匆匆,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两个孩子已都到不惑之年。时光啊,你走的慢些吧,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心中想必已塞满这样的感慨,在身体里流淌着诉说着。
春生父子俩坐上木爸爸的豪华小轿车后便告别了黄文亮,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说笑间离春生的庄也越来越近。木爸爸除了送春生父子回家外,自己心里也有一件事。只是他想先去老李家看一下,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呢,他那么一个大老板本来这些送人的事是可以安排自己的司机去做的,只是在酒店里他一再要求要送春生父子回家。春生爹起初觉得太麻烦了,打个面包车坐到县城东头铁桥附近,那里有去他庄的小客车,只是时间上不是很主动,要等着车上坐满了人才客车才能走。黄文亮哪里肯依,说今天一定要坐他姐夫的车,否则就是不给他面子,叫他做不了人下不了台。
春生爹也只好作罢,心想着老黄也是一片好意,再说木爸爸都一再要求了,自己再推脱就显得有点娘们了。“好了,索性坐它一次豪华小轿子,等俺家生娃结婚的时候,我也给娃买一辆哈。”正这样想着,春生和春生爹的行李就被木爸爸放进了后备箱。
从县城到老李家也就两个钟头的路程,等小轿子开进村里,春生从车窗里能看到好些户人家烟囱里已升起了炊烟,大街上走动的人不多,这个点,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正在家里准备晚上的吃食呢。春生的村不大,从村西头能一眼望到村东头,整个村也就600来人,没拐几条街,小轿车就开到了春生的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