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若说成绩,我早已和盛典不在一个重量级,是的,我掉下来了,主要是数学不好,但如今的高考模式,得数学者得天下。我妈,再次表达了对我的失望,想当年,她是学霸级的女生,考了最好的医科大学,本硕连读。我总是阴暗地想,这与她的个子有莫大的关系,反过来,为什么我的学业不那么出色,不是因为我比她高了几公分,而是,我对个子的关注度远没有我老妈高,因此我也没有那么高的心气。个子,哪有我妈说的那么重要?
但是…
高三开学,班上转来一个男生。我记得那一天很热,丝毫没有初秋的凉爽,我们刚刚开完高三年级的第一次誓师大会,一扫假期的疲沓,满血复活。肖思远,微微仰着头,跟在洪老师后面。他的身后,是亮烈的阳光,给他涂了一身金光。我立即想到了俞敏洪的那句话,“如果前方有阴影,那是因为背后有阳光。”我没有看到他前方的阴影,只看到他很高,比洪老师足足高出一个头,而且,他那么像我喜欢的权相佑,眉目清俊,脸上平静如水。我们都以为,他是新来的任课老师,直到洪老师作了介绍。
是的,他英俊潇洒,他宽肩长腿,这些我都能忍受,不能忍的是,他还写诗,并且出版过一本诗集,炸天了,我的生活中都没有出现过真正的诗人。我以我所理解的诗人的忧郁目光打量他,谁知他冰冷的脸上突然绽开了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说:“据说,我还没有来到清江,清江已经有了我的传说。”我的心,像被子弹击穿越而过,一丝丝的痛,一丝丝的甜。
我得强调一百遍,我不是喜欢他的高个子,而是,他写诗,他的书包里永远有一本蓝封面的笔记本,上面是他随手写就的诗篇,矫情一点说,一个有着诗意情怀的男生,必定是浪漫而充满吸引力的。
自然,他的语文成绩是极好的,其他都很一般,比起盛典更差一大截。但问题是,我的梦想,是跟着一个会写诗的男生,浪迹天涯,诗歌就是我们的雨露阳光。
我采取的进攻方式简单粗暴,仗着自己是语文课代表,我直截了当地和他谈起了诗和远方,如我所愿,两周之后,我相信,我是班上和肖思远关系最铁的女生,同时,我知道,班上很多女生对肖思远春心大动,我像一个虽站在高位而又不得不如履薄冰的人。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梁爽约我在城中的星巴克。说到梁爽,必须得隆重介绍下,她是我绝无仅有的自幼儿园就开始同学的朋友,是闺蜜中的闺蜜,死党中的死党,她自小就长得像只小天鹅,一米六八的身高,长颈,长腿,葇荑一样颀长的手指,总之无一处不修长美丽,她正是我老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至于我们俩的友谊为何倍受摧残依然坚挺,那一定是因为我那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个性,还有,我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于她,要不然,我猜我妈都不会正眼看我了。
我刚刚捧着一杯拿铁坐下,梁爽就到了,她像暗夜里的一道光,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大门口。为了让她在这目光中多停留一会儿,三分钟后,我才站起来,懒洋洋地招了招手。
作为一个在校生,不穿校服的日子少之又少,因此我们在那样的日子浓墨重彩地打扮自己。不过,我妈对我严苛,除了校服就是毛衣仔裤,而梁爽就不同,她的妈妈,是我们眼中的别人家的妈妈,纵然梁爽的成绩很烂,进清江中学还交了三万块的择校费,她妈妈爱她如故,且看,今天的她,穿着一条长及脚踝的绿色长裙,端的春水一样颜色,真丝材质,配合着她高挑的身段,婀娜风流如弱柳扶风,连我都看得呆了。
好不好看?梁爽指了指自己的新衣。我再次懒洋洋地点点头。内心突然沮丧无比,不要说男生,就是我,也忍不住眼不错珠地看着她。她随随便便往沙发上一靠,长裙自然提起,露出她肤如凝脂的修长小腿。我不由自主地将我本已穿得严严实实的两条腿往椅子底下缩了缩。
“杨杨,要不要听个秘密?”梁爽凑过了脑袋,一脸神秘。
“不听不听,你的秘密没有什么新鲜的,不就是谁谁谁又使什么新招追求你么?”我连连摇头,这个下午,我一肚子心事,对梁爽前所未有的不耐烦。
“切,这回不是的好吧,你说的那算什么秘密呀,我要说的,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梁爽白了我一眼。
一种不好的预感,黑云压顶般将我照了个严实。虽然我保持住身子分毫未动,全身的神经却高能预警。天啦,我的预感一向是十分准确的。
梁爽用吸管在桌子上写了一个肖字!我的预感,我的预感,要不要每回都这么准啊!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神涣散地看着梁爽红晕飞飞的脸。
“喂,给点反应好不好?为什么你对男生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呐?”梁爽有点恼羞成怒。
一种细碎的声音像虫子似地从心底呢喃而来。是啊,梁爽难得喜欢上一个男生,可那个男生喜不喜欢他呢?要不怎么说精神指导肉体呢,这么一想,我噌一下坐直了身子,装出一脸的兴趣非常。
“肖思远?他是不错,他也喜欢你么?”
“我不知道。他可是个才子呢,长得又帅,还出过诗集,敢问我们大清江中学,哪有上高中就出过诗集的?”梁爽一脸自豪,仿佛肖某人已是她囊中之物。
我不动声色地吁了一口气,迅速将我和梁爽的实力做了详细对比,同时,我也在心里为自己划了一条底线,之后,我才真正舒了一口气。可是,那天送梁爽去公交站台,走在她身后,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身材,但凡我手中有把枌,我怕我仍是忍不住要扫她一梭子的。
我以为,我输于梁爽的,只是身材,我从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希望自己是个个子修长的姑娘。
“老妈,要不你带我去上海打针,没准我还能长上几公分呢?”我小心翼翼地说。
我妈抬起眼睛,目光凌厉,我的心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学校这两天在招飞,我,如果能当个女飞行师,或者空姐,那多神气!”
我妈白了我一眼,表示不屑,为了让我彻底死心,又加了一码,“还说呢,好在没打那个生长针,现在有很多负面报导,据说还会引发恶性肿瘤呢!”
如果再给我十公分,恶性肿瘤我也愿意。不过,我没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