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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回十九 幻阵有心 人人处处见心

五毒迷魂阵,百草仙人谷清愁的护谷神阵之一,乃是天底下最赫赫有名不过的大阵之一。

相传此阵乃是百草谷一脉创始人七百年前葛洪仙人所创。葛仙翁身兼儒道两家所长,又与涂山禅师相善,二人合力创布下这后世威名赫赫的五毒迷魂阵。

百草谷一脉本在越州兰芎山中,盖因兰芎山乃天下有名的香草药石山,各种奇花异草遍布山野,葛洪仙人长年修道于此。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百草谷为了修炼毒医一脉,才将百草谷搬迁到这天南大地的哀牢山中。

“源初时候,这五毒迷魂阵的五毒是石胆、丹砂、雄黄、慈石和矾石,这五种异石取其精华者,入滔天炉中,加舜泉灵水,熬煮七七四十九天半,便会得到一种五色斑斓的粉末,这种粉末想必是极明艳的,古书上说它有‘仙丹气’,即便是葛仙人都好几次忍不住想去尝一尝。”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这五毒迷魂阵,周庄便以不变应万变,与颜好好准备呆在原地。时间长了也甚是无聊,周庄便给颜好好解说其这周边的五彩如琉璃矿山一般美艳的阵法来。

颜好好却不是一个好的听众,听到有趣处便拍手笑道:“哈哈,那个葛仙人据说还和我们康王谷一脉颇有些许渊源呢,却没想到还是个老饕,恁地嘴馋。”

周庄道:“这天下大道,不过吃饭穿衣,又有什么奇怪的。葛仙人最终也还是没有忍住,便偷偷地尝了些许,据说酸酸甜甜的,还蛮好吃的。结果他刚想告诉涂山禅师和众弟子时却发现已经中毒不浅,舌头已然打结,眼前竟全是各种幻象,体内真元也横冲直撞起来,差点就要走火入魔。”

颜好好又忍不住插嘴道:“啊?那他岂不是很危险?你不是说这粉末像仙丹吗?”

周庄道:“天下间像好东西实则不然的还少么?你看刚才那些名门正派的,个个道貌岸然的模样,不还是偷袭群殴样样精通,欺负起老弱妇孺来更是得心应手。”

颜好好点点头道:“那倒也是。你接着说接着说。”

周庄续道:“幸好当时葛仙翁已经炼气有成,飞升之前已经位列仙班,涂山禅师也是一代大德,二人合力才费了许多功夫弄清楚这药性,解了葛仙人身上的毒。于是后来葛仙翁与涂山禅师合作,将这天魔五毒散依照佛门贪、嗔、痴、慢、疑这五毒心的种种说法来排列,再加上百草谷一脉本就成就殊胜的阵法添补,便成了这百草谷护谷大阵五毒迷魂阵。

到了残唐五代,天下大乱,百草谷一脉搬迁至云州哀牢山,这护谷大阵中更添了天南五毒,也就是蝎子、蛇、壁虎、蜈蚣和蟾蜍毒。据说这样一来阵法更是奇诡,一旦入得阵中无论你动是不动,这阵法都会不断地发动侵袭而来。更可怕的是,这阵法好像存在在异度空间一般,无上无下无前无后,便纵然修成了咫尺天涯的身形功法,也无从脱离。”

颜好好哼道:“我便不信。我爹乃是天下破阵王,什么阵法他都能破,这五毒迷魂阵我不信他破不了。”

周庄低笑道:“说得好!好好,来,到为父身后,看为父如何破阵!”

声音低沉浑厚,颜好好顿时觉得耳熟,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周庄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位身量颇高,锦衣华服的中年人。

这人满头黑发,唯有眉心正上方一绺白发,被端端正正的束紧于紫金冠中,双目如电,鬓角斜飞,一脸的傲气,正是她离谷一年多不曾得见的父亲——庐山康王谷谷主破阵子颜徵!

颜好好大惊道:“爹?!”

颜徵点点头道:“怎么?见到了爹这么不高兴?”

颜徵久居人上,言语之间不怒而威,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女儿,一时之间也改不过来,直听得颜好好讷讷低语:“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周大哥呢?”

颜徵双目一瞪,不悦道:“那个姓周的小子有什么好?还能够和爹相提并论?”

颜好好道:“周大哥与我一起入得阵,他刚刚还和我在一起。他还说这五毒迷魂阵……”

她猛地想起周庄适才所说,这五毒迷魂阵一旦入得阵中,即便人不动,阵法却如日月星辰周流不停,忽然之间周庄变颜徵,想必也是这般原因吧。

颜好好素来自诩聪明,没想到今日竟不知怎么的栽在了这五毒迷魂阵中。

她绕着颜徵慢慢踱步道:“他还说就算是你都破不了这个五毒迷魂阵。我才不信呢!爹啊,你江湖人称‘破阵子’,说什么也不能堕了自家的威名啊!女儿为你掠阵,你便出手破了这个五毒阵吧。”

颜徵微微一笑,颔首道:“不错!既然是我乖女儿叫我破阵,谷大先生,颜某就到时候再给你赔罪吧!”

颜好好行至他的背后,暗啐了他一口,心中骂道:“破阵法!竟然敢冒充我爹!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她虽出生名门,却是野惯了的,听了这几日与花柔相处甚得,不知不觉间也学了花柔一着急都满口“老娘”的独特风格。

颜好好此次前来,随身带着四把剑,两把让开苦的舍利子断了,两把还插在开苦的舍利子上。进了阵来,灵觉受限,便失去了那两把剑的联系。

不得已,只好将头上的木钗拔下一根来,迎风一抖,便化作一柄白木紫文的短杖。

见颜徵正装模作样站在原地口中念咒手中结印,颜三小姐便不声不响地将短杖猛然向前一刺。

周庄曾经不止一次地教诲过她:“凡事都有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就算是偷袭,也要有偷袭的样子。

出手前和出手时不能大喊大叫,不能用那些发光的法子,偷袭得手了也不能大意,拉开了距离多砍个几刀,然后把对方脑袋‘咔嚓’剁下来,带走!有些门派有断首术,一时三刻砍了脑袋都死不了,但是超过一时三刻,可就死透了。

还有最重要的两个要点,第一,全程不能说话,笑啊哭啊都不行,千万不要傻了吧唧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第二,全程不正脸对着对方,缩了骨蒙了面也不行。”

颜好好自认是好学生一枚,当然不能辜负了周大先生的谆谆教诲。

紫纹杖收束真气,霎时击破空间,无声无息地飞速延长,只一转眼的功夫,眼看着已经要扎透颜徵的后脑。

蓦地颜徵的脑后升起一粒色泽暗淡的斗大玉珠,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起来,洒下无数灯火般的华光,幻化作一面朦胧华光,将紫纹杖挡在外面。

光华散去,玉珠背后的人转过身来,看着快要插在自己发髻上的杖尖,苦笑道:“怎么了,颜侄女,连夏叔叔也打?”

颜好好定睛一看,哪里还有颜徵,赫然便是覆卮山夏来生不笑的夏不笑。

颜好好忙收了紫纹杖,目露迷惑道:“你是真的夏叔叔还是假的夏叔叔?”

夏不笑叹了一口气道:“恐怕是假的。”

颜好好奇道:“这个阵法还真有意思,居然自己会承认自己是假的。”

夏不笑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说的是你啊。”

颜好好美目一瞪,怒道:“矮胖子,你可别瞎说!小心老娘扎死你!”

夏不笑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喃喃自语道:“这回大约可以肯定了,果然是假的。”

颜好好怒道:“死胖子!讨打!”

话音未落,“唰”地一杖便向夏不笑面门扎去。

夏不笑大骇,忙一缩脑袋大惊道:“这阵法还会打人?谷大夫,还不撤阵救人啊!”

颜好好见夏不笑动作极快,恍如真人一般,便收了紫纹杖,退后两步,问道:“你可真的是夏叔叔?”

夏不笑胖乎乎的圆眼一瞪,没好气道:“不是,我是矮胖子和死胖子。”

颜好好吐了吐舌头,笑道:“夏叔叔,你别生气呀,我错了还不行吗?”

夏不笑哼哼了两声才慢悠悠道:“你这小妮子,我刚一回头就见到你扎我,还没说两句就开始骂我,我还刚刚一张嘴,你又要扎我,哼哼,现在知道错了?”

颜好好笑嘻嘻地说:“夏叔叔脾气最好了,好好知道错了,下次请夏叔叔来庐山喝茶。”

夏不笑眼珠子转了转道:“不成,我还要拿两包。”

砍价可是女人的天性,即便是在危急关头,讨价还价这种被浸淫到骨髓中的技能还是自动跳将出来,颜好好双目圆睁,断然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包。”

夏不笑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好,一包就一包。我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你啦。”

颜好好哼了他一声,道:“夏叔叔,你可知道这阵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大哥给我说了一半就不见了。”

夏不笑道:“这阵法应该只有老徐知道怎么走,小周懂得多,没准也知道一些。我们先在原地等等,不管怎么样,先不要出手,大约总还是对的。”

颜好好点点头道:“想必夏叔叔久历风雨,说的多半是对的。”

二人相隔丈余,对坐了数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没过多时,颜好好便眼见着夏不笑身形一闪,再定睛一看,居然变成了忉利宫的开苦。

她刚想起身出杖,好好收拾开苦一番,却忽然想起周夏二人所说的话,又心道:“这开苦早就已经自爆舍利子死了,如何还能够出现呢?想必是阵法幻象无疑。”

她思虑已定,便默坐原地打坐回气。

对面的开苦也好像从未见过她一般,一直低诵佛号,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反反复复念了许多遍,直叫颜好好昏头涨脑。

只是她主意已定,硬是不与开苦说话动手,开苦念了一顿饭的功夫,便也如夏不笑一般倏然隐没,再一看,已经变成了花柔。

花柔本是鹧鸪岩水帘洞一脉掌门,她成名已久修为高深,却始终就是难改一身暴脾气,自入阵以来,真是无数心魔异动,什么幻象都见着了。刚刚还在和朱玿远的两个死鬼师弟王思远、李通远一场鏖战呢,没想到一式“千山”打出,这二人便如遭雷击,纷纷扬扬化作齑粉。

花柔再定睛一看,之间丈余远近之外,坐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女,正是匡庐康王谷的颜好好。

花柔与颜好好相见不过一日,却很是投缘,甚是要好。

如今重新在阵中相逢,她也不疑有它,便收了软钢鞭,上前见礼道:“颜家妹子,你却是在这里啊。”

颜好好不知道眼前这花柔是真是假,便只好默默不语,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合适,便又抬起头来道:“花姐姐,请坐。”

花柔满头疑问,大喇喇地坐下说道:“这阵法颇为古怪,我竟然还遇到了忉利宫的阿含和诚意派的董繁。就在刚才我还和王思远、李通远两个混账东西拼命来着。他们俩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我宰了,不知怎么的,在阵里还活过来了。小妹,你呢?一直干坐着?”

颜好好道:“是呀花姐,周大哥之前和我说过,以不变应万变就好。我便一直坐着不动,也不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花柔想了想道:“那个叫周庄的年轻人有古怪,他来了景岩山庄十年,我从各方打探,居然从来没有过他的一丝一毫的消息。问老徐,老徐也每次讳莫如深。我看得出来,你挺喜欢他的,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先了解了解他,再多试探试探他比较好。”

颜好好笑道:“知道啦,花姐姐。”

花柔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来递给颜好好道:“我知道你出身不错,但是初入江湖,不见得事事有所预见。这阵法叫五毒迷魂阵,想必都有些剧毒事物的。我这辟邪玉符是老徐亲手做的,纵然解不了百毒,防防身总还是好的,妹子你且收好。”

颜好好也不推辞,收了道了声谢。

这一回她倒是明白了,眼前的花柔多半是真人不假,正要告诉花柔阵法的信息,便觉得眼见忽然一片白光,闪耀刺目,再一睁眼,便见到周庄双臂大开,一脸开心荡漾的笑容大声道:“欢迎来到百草谷!”

正是:一步一人一些事,处处情仇处处忧。心花开阖焉,境界去来也,都在眼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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