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买冷饮还没回来,顾湘便请孙东平在客厅小坐。她生平第一次坐轮椅,还很不习惯,又有点好奇。孙东平给她找来的这架轮椅十分高级舒适,使用起来还挺方便的。
孙东平打量这间屋子。十多个平方,水泥地,家具的样式都十分古旧了,油漆斑驳。不过到处都收拾得干净整洁。西面有个小佛龛,供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像,应该是顾湘早逝的母亲。
“你妈妈还真漂亮。”孙东平由衷地赞美。相片里的女子眉目如画,笑颜温婉。
“是啊。”顾湘从厨房里拿了点冰冻的饮料出来,递给孙东平一罐可乐,“大家都说我没遗传到我妈的秀气,也怪遗憾的。”
孙东平看了看顾湘母亲的遗照,又瞅了瞅顾湘,“其实你们眉眼很像啊,嘴巴下巴这里也像。不过你太瘦了,你妈看上去都比你健康多了。”
顾湘说:“我爸却总说我长得不像我妈,口气很失望呢。我有时候就想,如果我长得像我妈,或许我爸会对我更好一点……”
顾湘话里忧伤让孙东平有点不自在,他挠了挠头,问:“你现在住学校了,你后妈和你弟不会再欺负你了吧?”
“什么欺负啊?”顾湘笑了笑,“我偶尔会去看一下我爸,他们两个都不大理我。唉,家里的事很复杂。”
孙东平闷闷不乐地喝着可乐,半晌,也说了一句:“我爸和我妈在闹离婚。”
顾湘惊异。
孙东平说:“我懂事起他们就分居了,最初两人见面还会吵架,近几年来,连架都不吵了。我听我姨妈说,我妈在加拿大有个男朋友。其实我爸在这边也有好几个女朋友。我还没成年,两人都在争我的抚养权。如果我妈赢了,我就要拍拍屁股跟着她去加拿大打袋鼠了。”
“加拿大只有森林,澳大利亚才有袋鼠。”顾湘纠正他。
孙东平无所谓地笑,“都一样,都是洋鬼子的地盘。谁说少年不言愁?”他举着可乐罐子感叹。
顾湘的腿伤原来打了麻醉药的,现在药效渐渐退了去,开始感觉到疼痛了。孙东平看她脸色不好,便劝她吃点镇痛药。医生开的镇痛药有安眠的作用,顾湘吃了后想打瞌睡。
孙东平扶她到卧室躺下,然后问:“你家没空调?”
顾湘眼皮在打架,笑他:“你才发现?帮我把电扇打开就行了。今天谢谢你,你若要走了,记得留个门。”
“我不走。”孙东平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我留下来陪你。”
顾湘摇摇头,可是药效上来了,她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
孙东平坐了没多久就后悔了,原因是他饿了。午饭他才吃了几口,然后一个下午在医院,都没吃上东西。青春期的少年人消耗大,食量大,此刻他的肚子里正鼓声响天。
顾湘的房间里连包饼干都没有。孙东平只要去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都是萝卜青菜,还有一大碗剩饭。他饿得半死,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外婆回到家,看到厨房里多了一个翻东西的男生,吓得不轻,还以为家里进了贼。后来又知道顾湘摔断了腿,更是快晕过去了。好在孙东平大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哄老人家特别有一手,三言两语就逗得老人转愁为笑。
“小湘有你这样的同学帮忙,真是福气啊。小孙你饿了吧,阿婆给你煮面条去。”
外婆的面条会过一道冷水,吃起来劲道爽口,浇的又是独门秘方老鸭汤。孙东平饿坏了,吃了好大一碗。然后嘴一摸,嘿嘿笑。
外婆问:“小孙啊,上医院的钱,是不是你垫的啊?要多少,我数给你。”
“不用了!”孙东平忙说,临时扯谎,“学校……给学生都买了保险的。这钱有保险公司给。”
外婆也不大懂,不过见他说得有条有理,便放心下来。
顾湘睡醒来的时候,邻居家的电视里正在放新闻联播。孙东平已经走了,外婆则在床边做胸花。这是她老人家接的零活,可以赚点水电费。
“还痛不痛?”外婆扶顾湘坐起来,“你那同学不肯留下来吃晚饭,已经回家去了。这事多亏了他。那轮椅和拐杖,他都说是送给我们的,唉,那个孩子家很有钱吗?”
“是挺有钱的。”顾湘才醒,还有点迷糊。
“难怪。”外婆说,“给他煮了面,他非要自己洗碗,结果不但把那个大碗给摔了,还把放旁边的两个碗和一个盘子给砸了。”
顾湘哈哈笑,“他活那么大,估计连自己的袜子都没洗过呢。”
外婆摸着顾湘的头发,“唉,你没事就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个暑假就好好休息吧。”
“可是,又少赚了一笔钱了。”
“钱多的是时间赚,身体最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