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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有涟漪

“王总经理,您好,傅老先生请您过去一趟”,傅老的司机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是司机在门房等候的时候看见他似乎也在等人,进去告诉了傅董。

司机带着王振华进了净慈寺,绕过大殿,远远就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清瘦老头,穿着一件深蓝色绣着暗团花的中式衬衣坐在放生池边的亭子里,亭子的石桌上整齐摆放着茶具,一只晶莹剔透的青花瓷杯里装着上好的西湖龙井,王振华走过来,傅建城端起茶杯轻喝一口,清清嗓子,不紧不慢的道:“王总经理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王振华在另外一张石凳上坐下来,恭敬的答道:“是的,我是专程来找傅董您的,关于度假村的事,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前些日子老张和老尚为这事已经来找过我了,这几天我就一直等着国立来找我,他倒好,自己不来,把你给差来了,多年的老朋友,我生性懒惰,不在商场上混了,回来享几天清福,从前还常来走动,这如今我不去酒店就很难得看见他了,越来越生疏了!”

“董事长心里也惦记着您。”王振华没有想到傅董会是这样的开场白,一时竟接不上话了。

“惦记着我?我看他只惦记着他的钱罐子”。傅董的话里明显带着不满,说这话时声音也提高了两分。

“董事长他不是这个意思,这事可能误会了”,王振华茫然的解释道。

“不这个意思,那王总经理说说他是哪个意思?我自从退回来后,这酒店里的事就没管过,都随他说了算,所有秘书送到家里来的文件只要他签了字,我大笔一挥,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我不看不管,并不代表我老糊涂了。”

傅建城越说话里越带气,王振华怕把话说砸了坏事,赶紧转话题,打圆场:“傅董,您听我解释,董事长的确是经常惦记起您的,每到阴雨天气,他的膝盖就犯风湿,他经常一边边抚膝盖一边说,痛了几十年,现在也不知道您的膝盖好些了没有,”说到这里,王振华偷偷的瞄了傅老一下,想看看傅老的表情和反应,却见傅老正盯着自己,面色果然有所缓和,继续道:“近几年,公司扩张迅速,新增加了两位股东,闹了几场风波,您都是知道的,董事长一来是太忙碌了,二是怕私底下和您走得太近,其他两位又有看法,新股东最在意利益上的事,以为老股东会联合起来会排挤他们,久而久之感觉上就越来越疏远了,不是您说的那个意思”。

“唉……,这现在的人与人之间扯上利益二字就六亲不认了,你看看我打拼了大半辈子,儿子和闺女儿都去了国外发展,留下我和老伴守着这个家相依为命,只想安安稳稳,健健康康的过几天清闲日子,我挣的钱够花上几辈子了,可哪一天我一觉睡下去没再醒来,是带不走一分一毫的,这世人啊,愚昧……”傅建城感叹道!

“对于张董和尚董要卖出一半度假村的提议,董事长还想请您表个态”,王振华不想把话题继续扯远,趁机问到。

“不是我不给你王振华这个面子,你回去跟林国立说,如果京杭集团是他的亲儿子,就是我傅建城的养子,‘儿子’的事,‘老子’亲自来谈,老余那边你们也甭去费劲了,他跟我一个意思”,傅建城不紧不慢的说着这番话,语气却是不容置否的。

王振华知道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意思,其实傅董的话已经说很清楚了,只能林国立亲自出面,京杭集团是这三个老头年轻时候一起创立的,能把集团比喻成“儿子”,卖掉一部分是不大可能的,这是三个老头斗气了,于是又陪着傅建成聊了一会儿天,太阳落山了才出了寺门,却看见赵美静提着手袋站在他的车前,笑吟吟的看着他,好像特地在等他,礼貌的问道:“王总经理,我的车被朋友开走了,能不能送我一程?”

“你回公司还是回家?”

有了前次酒店停车场的“莫名其妙”,赵美静怕他不愿意,赶紧说:“都这个时候了,麻烦你送我回家吧,要是不方便,那就顺路带我一程,出了这里找辆出租车,我自己回去也行。”

王振华面无表情,淡淡的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家去,正好董事长和我还有事要谈。”

王振华开车载着赵美静从净慈寺驶出来,两个工作能力极强的人,这会儿倒没有什么话题了,车沿着西湖边缓缓的走着,夕阳西下,身后的净慈寺叩响了暮色里的大铜钟,洪亮的钟声在暮色苍茫的西湖上空悠扬飘荡,激起人们的无限遐思,这便是有名的西湖净慈寺“南屏晚钟”了!钟声在响,人的心随着钟声悠扬起伏也是不平静的。

王振华目视前方,为掩饰自己蠢动不安的内心,故意冷着脸不说话,但每看一次反光镜,眼睛的余光总能波及到身边这个年轻的女人,乌黑飘扬的马尾,斜斜的刘海,耳鬓松散下来的的碎发随意垂在脸颊上,小巧鲜艳的嘴唇,嘴角微微的向上扬起,修长白嫩的脖子,再往下白衬衣里挺起的丰满胸部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领口开得正到好处,诱人想往里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赵美静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男人微妙的内心变化,只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沉甸甸的压得让人无所适从,有点纳闷平常看起来随和而健谈的王振华私底下竟是这样一个人!也许是心里挂着重要的事,无心说话吧,赵美静这样想着,几次话到嘴边,想打破这种沉寂的氛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一路到家,两个人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林嘉佑早已经回来,带着乐乐在打游戏机,董事长在二楼的书房等王振华,王振华把傅董的话转述一遍,又把自己的看法说了一下,林国立眉头舒展开来:“振华,傅董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当年我们三个人一起做苦力,一起艰难创业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转眼就几十年过去了,京杭酒店也从当年的小旅馆变成了今天的京杭集团,我也老了,本该享享天伦,心里总是放不下一些事,商场如战场,嘉铭和嘉佑还不够能力接起这副重担子,是我疏远了兄弟们”。

“董事长,您看是不是这两天去傅董家……”

林国立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激动的道:“该去,该去,早应该要去了,振华,我这一去,少不得又要挨他几句重话了,他这人你们不了解,刀子嘴豆腐心,呵呵……”

王振华是敬佩林国立的,敬佩他白手起家,敬佩他把一个小小的旅店打造成一流大酒店的能力,同时也对傅建城和老余有着好奇心,“董事长,我陪您一起去吧!”。

“振华,你能陪我一起去最好,你呀,跟了我快十年了,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这些年的事发生的你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事也多着,当年我们兄弟三个一起北上山西,在煤窟子里挖过煤,当过矿工,做过泥工,天没亮一起上工,太阳下山了一起回工棚,冬天挤在一张炕上睡觉,夏天一起光着膀子河水里洗澡,一个大铁锅里吃饭,那年月人虽然穷,日子过得开心踏实,后来有了一点积蓄,一起回家乡创业,再到后来他们退休把京杭集团交给我,这几年是我老糊涂了,小心眼了。”

“王振华边听着边点头:“都说那个年代出来的人感情最深,我今天有幸见识了,可惜我没有这样的好兄弟”。

林国立对王振华是看重的,不关是王振华十年间为京杭集团做出的成绩,更因为他的为人真诚,稳重,睿智,有责任心,他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这样的人,将来能更好的接掌自己的事业。

听王振华这样一说,林国立语气深长的道:“你人前是我的下属,私下里我们是朋友,你的为人,这些年你为我,为集团所做的贡献,我都看在眼里了,振华啊,我从心底的感谢你。”

“董事长,您言重了,这些年我从京杭得到的也不少,是您给了我一给锻炼和施展的平台,该我感谢您才对。”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我两个儿子当兄弟,他们太年轻,太骄纵,为人处事还不懂得谦虚,还得跟你多学习学习”。林国立重重的握住了王振华放在桌边上的手。

张姐敲门进来请董事长下楼用餐,林国立留王振华一起吃晚饭,王振华婉拒了:“不了,婉珍还再家里等着我,孩子都上学去了,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我还是先回去吧”。

“你呀,就是这么顾家”林国立赞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多留你了,明天公司再谈。”

王振华告别的董事长,下了楼,张姐送出门,经过大厅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望了一眼餐厅,赵美静坐在林嘉佑的身边,已经换下了职业装,一身休闲的居家服有如邻家女孩,小夫妻窃窃私语,看上去是非常幸福恩爱。

走在回家的路上,此刻的杭州城已经是万家灯火了,电台里播放着王菲的《传奇》,靡靡之音如梦似幻,王振华摇下车窗,秋天夜晚的清凉的风马上从窗口灌了进来,吹在他成熟的脸上,他有些晕呼,有些思绪飘渺,一个人,一生可以喜欢很多东西,可以喜欢很多人,但仅此喜欢而已,放在心里就好,默默的,默默的在心底藏上一个人,留作心底的秘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静静的遐想……

电话响起来,是婉珍催他回家了,立刻又清醒了过来,回家,赶快回家,还有一个女人在家里盼着他,他是这个女人的全部。

站在家门口,王振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他要忘掉,忘掉今天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感觉。

饭菜已经摆放在餐桌上了,婉珍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他放下手包,走向餐桌,忙了大半天,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婉珍过来为他盛上一碗米饭,在旁边坐下来,和往常一样唠叨起电视里的肥皂剧情,王振华以往还会附和几句,这会儿却只顾低头吃饭,没有说话,

“振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袁婉珍敏感的问道。

“哦……,没事,有点累了”王振华回应。

“你只是拿他们林氏集团一份薪水,又不是卖身给了他们,这工作的事用不着那么拼命吧”,婉珍埋怨起来。

王振华抬头望着婉珍,这个女人陪在自己身边将近二十年了,一路走来,她不再年轻,脸上的皮肤有些泛黄,眼角有细小的皱纹和斑点,身体有些发胖了,全职太太的安逸生活早已使她失去了职场女性的心态和品质,变得庸俗而多疑。王振华是个非常传统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尊重着她,从心底里感激她尽心尽力的持家,感激她为自己和两个孩子所付出的岁月,虽然人到中年,感情有些清淡,心里还是唯一只有她的。

这样的话她是常说的,早已经滚瓜烂熟的了,此时听起来竟然感觉有点刺耳,但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哪有拼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回来了?你看人家老李,哪天不是下班了就往家里赶,哪像你,三天两头要等你回家开餐,这个时候人家都早已经洗漱完毕窝家里看电视了”,婉珍继续抱怨。

“婉珍,我这个年纪正好是创事业的时候,再说孩子们还在上学,岁月不饶人,我再不努力就晚了,将来一事无成,老后拿什么来养活我们?”

袁婉珍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王振华说的没错,她不能阻碍一个男人对事业的追求,但她也是委屈的,生活上虽然富足,孩子上大学后就辞退了保姆,常常家里留下她一个人,除了逛逛超市和商场,她没有别的爱好了,精神上非常空虚,王振华和这个家是她的生命,是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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