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恺悬立雾霭虚空,渊渟岳峙,散发着都天山脉一样的沉重气息。欧阳恺手臂动了起来,十指交叠,结出一个又一个繁复的手印。
“噼啪!”
在他结出第一个手印的时候,他身体里传来一声干柴燃烧火苗旺盛的声音,周围的雾霭似乎感应到了欧阳恺身体里的炽烈,不再那般凄冷,温度在升高。
手印一个接一个,“噼啪”声在持续,欧阳恺外面的肌肤渐渐的透出一股火红,仿佛他身体里面正在燃烧。火红越来越明显,不多久他整个面部都染上了一层红晕,继而是虬髯也由黑转红,最后竟然连一头长发也成了红色!
此时此刻的欧阳恺,手掌是红色的,脖颈是红色的,长袍里面的肌肤想来也是红色,他一颗头颅也成了红色,看不见眉眼口鼻,就像是从岩浆里捞出的一块岩石。再加上他身上一袭红袍,他欧阳恺就是一块千年难得一见的精纯血玉。
欧阳恺结印的手掌停了下来,左掌点一下右掌掌心,右掌再点一下左掌掌心,开始结一个不同于之前的手印。这次结的手印繁杂,相较于先前一个呼吸数个手印,又显的极漫长,大概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个手印才堪堪结完。
手印结成的同一时刻,欧阳恺左肩头“蓬”的跳出一朵火花,巴掌大小,悬停在他肩头一尺处。这朵火花周围的白色雾霭则被染成了红色,如同日落西山的晚霞。结完这一个手印,欧阳恺手掌略微顿上一顿,再次结相同的一个手印。于是每过一盏茶,便会有一朵巴掌大的火花跳跃而出,悬停在欧阳恺身体一尺处。
四十六个手印结成,四十六多火花跃出,欧阳恺已经被火花全部覆盖。但是欧阳恺还在结印,第四十七朵火花跳跃出来,悬停在左肩头那朵火花的更上方。
渐渐的火花越来越多。
覆盖火花的欧阳恺就像一株树木的主躯干,而后跃出的火花一朵一朵构成了主躯干的枝桠,接着是枝条。一株树木成形,枝桠蜿蜒伸展,枝条细长招展。
火花还在跳跃而出,只是随后生成的火花不再是火红色,而是更为亮眼的金银色!
金银花零零星星,点缀在火红花树。至此,蔓延无际的雾霭被染成了一片红云,一眼望不到边缘。
风暴眼的外面,余欢还在念动咒语,风暴眼缩成楼阁大小便停住不再变化。余凉翠站在光幕内,忧心忡忡,向余欢大喊道:“小欢子,你别胡来!”可余欢一心念动咒语,竟是理也没理。
欧阳恺被托进风暴眼时,天光正亮。就在余欢密密麻麻的咒语声中,天明天黑,天黑天明,到了第四天日落月升时,风暴眼渐渐起了变化,白蒙蒙的流云中沁出丝丝缕缕的一抹轻红,慢慢的红色逐渐浓烈,风暴眼成了一团硕大的红云。
暗夜中,红色云团照亮了下方的山岭,仰望天空的众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红晕。
余欢口中的咒语依旧在持续着,可能是因为时间太过长久的缘故,他的声音渐趋沙哑,而且变的生涩晦暗起来,脸上更有黄豆大的汗珠滚落,似乎咒语念动的十分吃力。这还没完,余欢念动咒语的声音更加沙哑,停顿的次数也在增加,停顿的时间也愈来愈长。
突然,连续四日不曾停顿的咒语蓦的一顿,虽然只是刹那的一个停顿,但下方的修士隐隐猜到,这一切应该跟困在风暴眼中的欧阳恺有关。
炎萼看着上方火红的风暴眼,欣喜的道:“我就知道,这个家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呢。”
话才说完,炎萼忽的回过神来,叫道:“师姐,我能开口说话啦。”接着她试图移动,岂知连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保持形状许久未变的红色风暴眼,在这一刻又生了变化,不是缩小,相反的,是在向外扩张。当风暴眼扩回一亩大小的时候,余欢开合的嘴角缓缓有鲜血流下,一滴滴,似杜鹃啼血。
看着余欢的凄惨模样,炎萼兴高采烈的叫道:“娘娘腔的家伙,你死定啦。”
下方的余凉翠早已经泪湿双颊,哭喊着道:“小欢子,你快住手,快住手啊!”
“哇!”
嘴角溢血的余欢再也坚持不住,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咒语声终究是停了下来,再难为继。没有咒语加持,风暴眼迅猛扩张,红色云气快速变淡,而风暴眼中央则显出一道丈余高的火红大树,枝桠间闪烁着细碎的金银色。
花田紫陌看着红云里那道树影,终于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生出的震撼,颤颤巍巍的道:“‘火..火树银花’!”
“‘火树银花’?我怎么没听父亲大人说起过。”炎萼允准进入炎玺阁的时间虽然比花田紫陌还要早上两年,但她只醉心习练“火莲掌”,对别的术式不屑一顾,是以炎玺阁中典藏的众多孤本术式典籍,她也只略略翻阅炎氏一族先辈遗留的,是以对花田紫陌口中的“火树银花”极为陌生。
“嘭!”
风暴眼散碎,中央的那株点缀着金银花的火树,清晰完整的展露真容。黑暗的天空一霎间火红一片,天光大亮。
花田紫陌、炎萼两人被定住的身形终于重获自由。花田紫陌拉着炎萼快速退回光幕内。
花田紫陌定定看着血玉色的树干,金银色的花朵,跟记忆中的那招术式一一印证,慨然道:“果然是‘火树银花’!”
“师姐,这不会又是欧阳恺自创的吧?”
“不!”花田紫陌摇摇头,说道:“英武大陆七百年前后,炎玺阁出了一位修为绝顶的御侍,唤作梅灼,人称第一御侍。传言他遍读炎玺阁典籍,综合七十八项术式,历时七年,始创一门独家秘术,就是这门‘火树银花’!”
“后来梅灼反出百蛮山,更是与龙荒山原的蛮兽之主相互勾结,同整个修炼大陆反目。据说后来梳洗岛神女率领大陆精英修士前往神魔渊狙杀梅灼时,他曾使出过这招术式,击杀数十位一顶一的修士,更将神女重创。只是自梅灼之后,世间再没人学成‘火树银花’。”
炎萼聚精会神的听完,眨眨眼,说道:“梅灼?谁呀,没听说过。”
“你呀。”花田紫陌戳戳她额头,无奈的道:“炎玺阁里不止珍藏了绝顶术式,还记载了很多英武大陆的秘辛的。”
炎萼撇撇嘴道:“我连‘五段莲花掌’还没精通,哪里有时间看这些无聊的秘辛。”
高天上空,丈余高的火树矗立,细长柔韧的枝条像蛇一样舞动。火树内传来欧阳恺的声音:“余欢,你输了。”
“****!小爷活着,就说明还没输。”
余欢愤怒已极,怪叫着甩出一枚枚雪亮风刃。火树枝条摆荡,将飞速而来的风刃卷住,不消片刻,风刃便散成风之气息回归天地。
“铮!铮!”
两把钩镰状的风刃出现在余欢手中。钩镰风刃一错,余欢纵身而上,身姿灵动,堪比世间速度最快最为敏捷的尖尾雨燕,于不可能出折身翻转,避开一根根枝条席卷。实在有躲不过的枝条,亮光一晃,用风刃斩断。
斜后,右上,前下,诡异灵巧的轨迹,余欢穿过密如暴雨一样的枝条,来到火树主躯干前,哈哈狞笑着举起风刃力劈而下,叫道:“去死吧你!”
两把钩镰风刃劈进树干,却只进去半尺便仿佛遇上了铁板,再进不得分毫。余欢两臂猛力向下按,风刃纹丝不动。余欢准备抽出风刃,换个方位试试,岂知风刃不但劈不进去,竟然也拔不出来。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余欢立知不妙,松开风刃,抽身便要离开。谁知他念头才起,密密麻麻的枝条席卷而来,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除却头脸露在外面,四肢躯干皆被枝条包裹住。
余欢岂会听凭宰割,体内风息灵力涌动,挣扎着挣脱枝条。
捆住余欢的枝条上飞出一朵金银花,巴掌大小的金银花飞到余欢面前,上下左右的晃动。余欢盯着这朵金银花,眼珠也跟着上下左右的转动,眉心有一股酸麻的压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