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魏明伦跌跌撞撞赶到医院的时候,余美珍紧随着也跟着来了。
“爷爷,美珍姨来看你了。”小儿子轻声地说。
“美珍啊,我们魏家对不起你,让你一辈子受苦了。”
“巍叔,你老别放在心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我们不都很好吗?你好好休息别说话,我和明伦都在陪着你。”
余美珍此时的心情特别的复杂,她不知这番话,在场的儿女们听了是否感觉自己依然是自我多情。回首往事,心里的确有说不出的滋味,但是今生今世毕竟还能和明伦在一起,魏老爷没有错。他对美珍的宽恕和谅解可以说是天地可鉴,今天美珍在场有何理由无动于衷?她不能与魏明伦终身厮守,这一切只能是自己两人的缘份不够,怎么能将自己的一切迁到魏老爷的身上呢?作为朋友自己也应该这么做。余美珍极力为自己找出各种理由以达到内心一种新的平衡。
魏明伦看到美珍站在旁边,又听了父亲和美珍的对话,心里既感到温暖也感到万分忏悔。他没有照顾好美珍,是自己让美珍经历了人生许多曲折,他就是用全部的生命来弥补都无法挽回青春的损失,他内心的痛苦只有自己最清楚。没想到美珍至今依然牵挂着自己和家人,真是上天捉弄着我们这对生死难离的有情人吗?魏明伦心里想着却不敢表现。
这时,莫萍萍正从药房里帮父亲取药过来,她看见魏明伦坐在父亲的旁边耷拉着脑袋像只阉鸡,余美珍也在场。
魏明伦问:“医生说,父亲得的什么病?”
莫萍萍说:“恐怕不行了,建议咱们尽快弄回去,诺,这些药能让他缓解几天。说是什么脑血栓,年纪大了。正好你在,你说怎么办?”
魏明伦抱着父亲哭哭啼啼,看着依靠氧气维持的父亲喘着粗气,心里顿时悲痛欲绝。父亲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即使有很多的话,想对儿子说看来也来不及。莫萍萍走后,他拉着他和美珍的手,艰难地说:“孩子啊,以后好好照顾美珍和他的父母啊。”一句话刚完,美珍和魏明伦两人的眼泪顿时如倾盆的大雨哗地一下滚落了下来。
“医生,快过来呀,我父亲恐怕不行了。”这时,两位医生立即跑了过来,问:你们谁是家属?请立即把老人送回去,我们派一位护士专程护送。这时,大家七手八脚才把魏明伦的父亲安全送到了老家。
初冬,树上的枯叶纷纷扬扬,没过两天,魏老英雄终于与世长辞。
魏府厅堂,哀乐低缓,松柏垂泪。魏明伦身穿孝服跪在父亲的面前叩拜不已,余美珍自始至终陪伴在一起。前来吊唁的客人,不时回头看到眼前的一幕,真是感叹万分。余美珍此时此刻在魏府应该是一种什么角色呢?当莫萍萍娘家人来到时,心里当然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和看法。
儿子、媳妇、妻子都知道魏明伦与余美珍的关系,但是父亲没有出声,他们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魏明伦说:“美珍姨,谁也不准冷落,只要我有一杯羹,她也一样。否则,都别怪我无情无义。”
魏明伦把父亲临终的遗言当作圣旨,那天儿媳们站在旁边也听到。余美珍感激万分,即使十天十夜不睡,她也觉得要陪老爷子一阵子,更何况老爷子身经百战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所有人。莫萍萍无奈,一切只好记在心里等老爷子喜事办完再说。
魏明伦对美珍说:“你有文化,老爷子的后事,你负责相关所有的开支账目及客人招待,至于厨房内的事就让萍萍去处理。”美珍不好意思,她有些担心萍姐和众人的目光及议论。
魏明伦说:“那有什么,咱们的事老老少少大大小小谁人不知?再说老爷子一生就这么一次,就算你对老爷子孝敬一回。”魏明伦觉得二鬼反正不在美珍的身边,让美珍自由放松一次也未尝不可。即使二鬼在这里他相信美珍也应该会这么去做的。
余大海得知魏明伦父亲去世的消息后,大吃一惊。人生真如做梦一场啊,想当初为儿女之事,的确自己心里有愧。老魏是个好同志,一生为革命,为大家,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儿子寄住在自己家却从没少过一分一文。
想到这里余大海感慨万千,他真想去送送老魏,哪怕看上最后一眼,心里也总算有个解脱。可是众人的眼里自己是不是能够得到原谅呢?余大海心里有些畏惧。
美珍的母亲嘴里不停地说,多好的一个人呀,说走就走了。听说魏老爷子最后遗言担心的是自己的闺女和自己的一家,美珍的母亲就一把眼泪一把的辛酸。她现在责怪老头子有啥用呢?只指望女儿美珍好好送送魏老一程,也算余府一片心意。
出殡那天,天降骤雨。魏明伦端着父亲遗像,余美珍也穿着孝衣紧跟着魏明伦一起撑着雨伞。一路送行的队伍像长龙一样,余美珍生怕魏明伦伤心过度,一会儿给他递水,一会儿帮他擦着脸上的泪水。
大家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唯独莫萍萍走在一边好像是队伍中被遗弃的人,美珍的一举一动莫萍萍都看得清清楚楚。真是狐狸精呀,到老都让人嫉妒!美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依然始终如一地关心着明伦。
明伦说:“你要注意休息啊,别过度疲劳。”
余美珍听在心里感到温暖热乎。“我没事,你也要当心身体,后面还有很多事等你去做呢。”
儿媳们一心只顾伤心,根本不知道父亲和美珍姨说些什么。大儿子也带着女朋友回来,两人同样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莫萍萍独自一人既哭自己,又哭父亲,身上全部被雨水淋得没有一处是干的地方。旁边的人看了她,的确是伤心至极,不像有半点做作行为。
“魏老爷子家,那样的一个好媳妇,怎么魏明伦不大喜欢呢?”
“是呀,你看那美珍还是不是像当年一样迷恋着魏明伦呀?这次老爷子走了,她一直守在身边比莫萍萍还要体贴。”
不一会儿,人群中各种各样的议论,在传递,在飞扬。
晚上,送走了客人,余美珍像位主妇留了下来。魏府里顿时唇枪舌剑激战了起来。大儿子喊母亲莫萍萍吃饭,莫萍萍却气愤地说:“不吃,我看了就饱了。”美珍站在一旁听了很不顺耳,便说:“萍姐,你是不是看我这几天在这里,心里很不舒服?既然如此,等会儿我和明伦把账目交代清楚立即就走。”
这时,魏明伦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父亲头七没过就吵起来了,嫌人家帮忙帮坏了?简直不识好歹!”顿时,莫萍萍跳了起来。“哦,你们贼眉贼眼的,我说几句就不识好歹了?一群****,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魏明伦听了上前朝莫萍萍的嘴就是一巴掌。你骂谁?嘴里跟我放干净点。莫萍萍的嘴此时鲜血直淌,儿媳们瞬间上前制止,莫萍萍却越发哭得厉害起来,闹得隔壁邻舍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美珍自知不好意思,就说回去,账目以后再说。魏明伦不肯,他决意要留美珍。
“明哥何必呢?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为这在晚辈们面前闹着,确实不值得。”余美珍一句话令在场的儿女们觉得很对。小儿子就说:“美珍姨,你别往心里去,我妈是这种人,要么我开车送你?其它的事明天再说。”
夜晚,外面一团漆黑,余美珍在魏明伦小儿子的护送下,一径回到了余家寨。魏明伦整夜却翻来覆去,内心觉得很对不起美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