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珍的父亲只好抬起双腿往外走,母亲剥着香蕉一步一步地送了过来。
“闺女呀,你回来怎么也不让妈知道,现在回家了,就什么地方不要去了,在家好好养病。”
“明伦呀,你也该回去了,学校的事肯定等着你。”
魏明伦没有任何回应,他觉得虽然今生今世自己没有缘分和美珍结为夫妻,但美珍今天的结果跟自己有直接关系,自己应该有义务为美珍的一切负责到底。男人不应该推卸自己的责任,不把美珍的病治好,今生今世站在讲台上的每一天,对自己来说,都是不安宁的。他决定自己去找医生,看看自己的肾与美珍是不是相吻合,结果依然令他大失所望。
秋天的夜晚,让人渐渐感到凉丝丝的,魏明伦躺在走廊的长椅上,突然,有位中年妇女走到身边说:“小魏,你是不是想捐肾呀?当然,我会给你一定的费用的。”
魏明伦并不认识那位大姐,问:“什么价?”
“只要你同意,今天我暂时给你预付款十万,等真正需要时,我再给你十万,怎么样?”
这简直是遇到位大救星呀,魏明伦几乎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那位大姐。
“但是,相关手续、协议,我们还是不能少的,同时你要相信我会为你绝对保密。”
当晚,魏明伦告诉美珍,她有救了。美珍以为魏明伦又是在逗自己开心,直到他拿出暂新一沓钞票时,美珍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搂着魏明伦很久,也没有问他钱是从何而来,一味地沉浸在幸福之中。想当初自己就没看错人,偏却胳膊扭不过大腿,父母之命无法相违,导致自己一步一步走错人生。现在后悔又有啥用呢?人家是有室之夫,总不能违背良心道德去和别人抢吧。她清楚魏明伦对自己好,一方面是弥补自己良心,另一方面正和自己一样仍然放不下对方,然而,在现实面前,余美珍和魏明伦又感到苍白无力。
“我跟学校正式提出辞职申请了,放心,你什么时候出院,我什么时候走。”
美珍从内心来说,是真的想魏明伦天天陪着自己,但一听说他辞职了,并且是为了自己心里又觉得对不起他,这是他盼了多少年,才换来的今天。不能因为自己毁了他的一生事业呀,再说,许多天魏明伦没有回家,莫萍萍一定会责怪他的。不如赶快劝他回校,这里有爸妈照顾还要他干什么呀?
“你明天就回校吧,要不呆在这,我会永远不安心的。如果,你不听,我明天就出院。”无奈,第二天魏明伦离开医院回家了。
回到家里,妻子看到丈夫满脸黝黑,眼圈深陷,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大半,顿时,一颗充满仇恨的心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她好些了吗?”
“尽尽咱们的心,看来她日子不多了。”魏明伦忧心忡忡地回答说,“这些天家里的确让你操心了。”
莫萍萍想:看来,最近家里发生的一切,魏明伦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干脆不如让它闷在肚里装着大大方方的样子算了,和魏明伦再多的计较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来个顺水推舟,做个顺风人情。
“嗯,知道就好,你还知道心疼自己的老婆?什么时候再去看看她呀。”
“不知道。”魏明伦真的不知道对方,那位大姐与自己相约的日子,只好含含糊糊地回答着老婆的问题。
“听说学校你不想干了,为啥?父亲好不容易为你求了情,你明天就去上班吧。”
魏明伦听到说父亲为他去求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答应妻子明天去学校看看。
傍晚,天边还有一丝亮光,魏明伦的父母两人拖着疲累的身子一前一后正往家赶,走在半道听说儿子回家,便加快着步伐。他们正想当着儿子的面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免得外面风言风语丢了自家的门风。
堂屋里,魏明伦的父亲顾不上吃饭,将儿子叫到一边。母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着儿子怎么回答,魏明伦的妻子站在房门边上。魏明伦仿佛一位被审讯的囚犯,在父母的面前再也不好隐瞒着什么,只好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全部说了一遍。
“我的确不知道美珍回来,只是听别人说,后来也没有时间跟你们讲,做人嘛我觉得要有良心,倘若我不知道她病了,那是另一回事。现在我既然看到,就算不是美珍我也会去帮助别人的呀。更何况美珍是自己曾经伤害过的人!”几句话让家里的人都感到没有任何质疑。父亲反而觉得儿子做法非常正确。它体现了一个男人胸怀和气魄,咱魏家的人就应该有这种度量,有这种道德和良心。于是,高兴地叫全家一起吃饭。
莫萍萍也没多说什么,心想只要丈夫心还在家里,不看自己就看两个儿子的份上,也应该心满意足。她觉得魏明伦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担心那一千块钱,她会不会还给自己?听说美珍的父亲是一位最难讲话的人,更何况当年与丈夫有极深的成见。这放出的水会不会有去无回呢?魏明伦知道妻子她那点小心思,说钱她家有的是,进院后,美珍的父母立即赶到了,将钱还给了我。魏明伦把钱又重新交给了妻子,莫萍萍接过往怀里一揣,生怕往后丈夫又干这些不明不暗的事,将自己糊里糊涂地搭了进去。
“今后,不管干什么不准从家里拿钱,你知道儿子现在读书每月开销很大,父母都七十挨边的人,整天在地里忙忙碌碌。每年连件衣服都不啥得买,你每月的工资不到五百。我们要做到有计划地开支!”莫萍萍不得不放出这样的话,以免往后丈夫说自己看人家是醋劲十足,更何况她的病情目前还没有进展,她担心丈夫会把钱继续往不相干的人身上乱搭。
人啊,感情是个很微妙的东西,说不定两人还真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呢,只是这方面,人是很能伪装自己的。作为莫萍萍现在知道丈夫从前的故事,从内心来说不得不提防些为好。
第二天,天蒙蒙亮,魏明伦和妻子一道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餐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赶。路上,很多学生看到他说,魏老师早!魏明伦总是微笑地还礼似的,对学生说,你早!
这天,听说老校长到局里开会去了,可能要到下午才回来。魏明伦坐在校长办公室里等了好一会儿,又来到主任办公室。早上,是大家一天工作的开始,有很多事情要计划,要去做,因此主任也只是和他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回来了。”接着紧张地忙着自己今天要准备的课程,魏明伦冷落地坐在一边,不知自己怎么工作是好。就问:“王主任,我什么时候可以上课?”
“那等校长回来再说吧,我不好做主。”主任仍低着头干自己的事。
魏明伦有种特别的感觉,好像大家对自己有种陌生感。在众人面前瞬间找不到从前那种宽松、自在的气氛来。
走到镇上,老校长迎面朝魏明伦走来。老校长看了看他说:“怎么回事,不想干了?”
魏明伦心里真是有苦不能说呀,可是这世上事哪有什么不能说的事?除非你做了违法乱纪见不得人的事,甚或有损教师形象和人格事?
“我见到余美珍。”
“老书记的女儿?怎么啦,她不是嫁到SC很远的地方去了吗?看了她又怎么了,那都是些陈年往事。”
“不是呀,她已经得了绝症,恐怕现在时间不多了,我想……”老校长大概悟出魏明伦的心事。魏明伦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他想尽尽个人曾经爱过她的份上,让美珍快乐地走完自己的一生。
“好嘛,你为什么不敢跟我说呢?男人应该有所承当,现在她情况怎么样,为什么她不在SC治疗而大老远地跑回来?”
魏明伦只好把情况一一地跟校长边走边聊。
“现在,她一人回家,那边人都不知道,又怕万一那边人找来父母受到连累,所以,只好住在东场山脚的一座庙里。
“前天,老书记两位老人已经知道这事,立即赶到医院,美珍怕我耽误教学工作,死活要我回来。我很矛盾,没有办法。”
这样一说,老校长觉得魏明伦是位很了不起的人,并没有跟老师们丢脸,反而是做了件常人不可想象的一件大事。于是说,你意下如何?这学期反正人员我已安排好了,你就安心去照顾老书记的女儿吧。再说老书记一生贡献了咱山村,老来受到如此打击,作为多年的老同志也是自己份内的事。魏明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三地感谢着校长如此宽宏大量,如此一颗爱心。
没过几天,报纸上、电台上,先后报道了美珍的情况。顿时整个山镇像被一个巨大的新闻炸开了花。只要提起美珍谁人不晓,哪户不知?魏明伦瞬间也仿佛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老书记既感激,又有说不出苦味来。一个星期以来社会上各种捐款像潮水一般不断涌向医院来,美珍躺在床上泪水哗哗地流着,她真没想到社会上还有许多好心人的存在,过去,她曾把社会上的人都看作是蝇头小利的市侩或尽是些笑里藏刀的衣冠禽兽。今天不是亲身经历还真不相信自己有如此的机缘。
下午,魏明伦又来到医院,并告诉美珍校长同意让自己来照顾她。美珍很高兴,但又想到莫萍萍,她会不会醋劲十足,生魏明伦的气呀?因为毕竟自己从前跟了魏明伦有过不同寻常的一段经历,要是别人可能还好些。
“我老婆说,过几天也来看看你,你不要介意。毕竟我们现在都不是从前的十八岁,儿子都快成人了,还计较过去那些干嘛?”美珍这时一颗警戒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她怨恨父母,也怨恨自己,当时对待爱情就这么草率。世界上要是有后悔要吃,哪怕十付八付她都愿意一口吞下,可是想到自己她又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