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是片刻,长玥回神过来,阴沉冷冽的望向太子瑢,冷沉沉的问:“扶玉只问你一句,若扶玉与你亲近,与你一道共进退,你可会保扶玉性命?”
他面色分毫不变,瞳眸依旧柔和温润,“本少知扶玉姑娘顾忌什么,但本殿也早已对姑娘表明态度,本殿对姑娘,不止会保你性命,还会助姑娘平步青云。”
这话,他稍稍刻意的压低了几许嗓音,话语内容,也看似厚重诚恳,令人辨别不了真假。
长玥冷眼扫他一眼,随即目光微垂,凝在了手腕那道鲜红的姻缘绳上,默了片刻,才冷冽无方的道:“既是如此,那扶玉,便信你一回。”
这话一落,长玥手掌一抬,顿时将旁边的雕窗全数打开,随即手臂朝外一探,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气力涌动,猛然一提,顿时将他提着腾空而起,直入画舫。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他未有任何的反应,不惊不怒更不诧异,甚至于,他连本能的挣扎都无,就这么面容带笑,温润谐和的任由长玥用力将他拎入了画舫。
瞬时,未待太子瑢在长玥身旁的软榻坐定,画舫之外已是扬来了层出不穷的调侃与惊叹声,纷纷皆道是人不可貌相,像长玥这般倾世佳人,竟也会身带蛮力,竟能将一个男子活生生的拎入画舫内。
长玥对外面的纷繁嘈杂哦声倒是充耳不闻,她目光如炬,阴沉的凝着太子瑢那张温润笑脸,瞳孔也稍稍一缩,冷冽无波的道:“此际,我家宫主正于这东湖的画舫之中,是以,此际不可多留,我们得速速离去。”
这话一落,长玥已是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手。
他慢腾腾的坐端了身子,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而动,慢条斯理的理着自己略微凌乱的衣袍,“衍公子在此,有何畏惧的?若扶玉姑娘担忧衍公子会找茬于你,本殿,也定会护你周全。”
他说得依旧诚恳,语速不缓步慢,似是着实不曾将那妖异之人真正放于眼里。
长玥阴沉的目光分毫不变,深眼凝他,继续道:“我家宫主,性子邪肆随意,畏惧他的人虽是不少,但仇人也不少。上次扶玉与宫主在这东湖看斗诗会时,便遭遇刺杀,这次我家宫主再度冒然而外出,若是再遇上刺客,怕会殃及到我们。”
这话,她说的冷冽而又阴沉,只是话虽如此,但心下思量更多的,却是不愿在此时此际与那妖异之人太过接触罢了。
方才凭窗而望时,便见那妖异之人已是有些不悦了,是以,凭那人的性子,若他因怒而做出些事来,自也会让她吃不消。
这话一落,太子瑢倒是略显压抑,眼角也稍稍一挑,略微愕然怪异的问:“哦?衍公子如今在这大昭京都,乃惠王与大昭皇帝的坐上客,此等显赫之势,竟也会有人胆敢在这大昭京都刺杀他?”
长玥冷道:“亡命之徒,亦或是深仇大恨之人,自会不顾一切的冲出来杀人,不分场合。”
说着,凝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愈发沉了半许,话锋一转,直入重心,“此际,殿下究竟是否要与扶玉一道离开?”
他并未立即言话,只是常日那双温润和煦的瞳孔却略显复杂。
却也仅是片刻,他便微微而笑,出声缓道:“扶玉姑娘既是劝说离开,本殿,自是听从扶玉姑娘意见。”
这话一落,他并未耽搁,仅是扬头朝不远处的画舫屋门望去,挑声吩咐,“靠岸。”
短短二字,平和温润,但却莫名的极带穿透之力,纵是画舫外一片喧嚷嘈杂,他这平润温和的二字竟也显得极为清晰。
待他尾音刚落,屋外便扬来了一道恭敬回音,片刻,偌大的画舫也稍稍而动,逐渐往前而去。
靠得岸边时,太子瑢率先起身出屋上岸,且长身立在岸边,满身华袍昳丽,甚至风度翩翩的朝长玥伸手而来,势要拉她上岸。
长玥稳立在船头,冷眸朝他扫了一眼,未作理会,正要自行上岸,奈何思绪刹那翻转半许,她瞳孔也抑制不住的微微一缩,随后,终归是按捺心神一番,冷漠麻木的抬了手,凉薄无温的指尖放在了太子瑢的手心。
他顿时一笑,笑容温润灿然,犹如三月春花。那一根根骨节分明的指尖也骤然一曲,略微紧实的将长玥的手攥在了掌心,而后,手臂稍稍用力,将长玥拉上了岸。
此际,冷风浮动,凉意渐浓。
日近黄昏,周遭光线也略微暗淡,无形之中,竟是透出了半许凄冷之意。
身后的偌大湖泊,喧嚷声依旧冗长嘈杂,不绝于耳,长玥眉头微蹙,待在岸上站稳,便麻木转眸而望,只见前方湖泊之上,画舫成群,挤作一团,纷繁嘈杂之中,竟是分毫不见妖异之人踪影。
“扶玉姑娘在看何?”正这时,耳畔拂来太子瑢柔和的嗓音。
长玥这才回神过来,阴沉冷冽的直言道:“在寻我家宫主罢了。”
他微微一笑,缓道:“此地人多嘈杂,若要寻得一人,怕是不易。再者,此际斗诗大会已是结束,想来衍公子也会及时离开此地回宫去,扶玉姑娘寻他也无用。”
长玥神色淡漠,并未言话。
他朝长玥凝了几眼,继续缓道:“此番既是出来了,不如,你与本殿在宫外好生游览一番。今日既是参与了斗诗会,此际夜色将至,你与本殿便去长安街吃吃夜膳,再逛会儿夜市,待累了再回宫去,扶玉姑娘意下如何?”
长玥神色分毫不变,面色阴沉,待抬眸朝他冷扫一眼后,便低沉无波的道:“时辰已是不早,若再在宫外逗留怕是不妥……”
“扶玉姑娘既是有心与本殿合作,今日也被衍公子目击了我为你系上姻缘绳,是以,既是此戏已开始,便不如做大,你觉得可是这道理?”
未待长玥后话道出,他已是微挑着嗓子插话出声。
长玥瞳孔再度一缩,凝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是骤然一深,待思绪翻涌起伏片刻后,她终于是垂眸下来,阴沉沉的点了头。
寒冬腊月,夜色凉薄,寒风凄凄而至,不住的拍打着那道锦缎帘子掩着的车窗,瞬时,冷风灌入,凉意四起。
待马车入得大昭京都的长安巷,便停了下来。
太子瑢依旧先行下车,随即立在车旁,亲自伸手将长玥扶下了车,只是这回,直至长玥在地面站稳,他也不曾收手回去,反倒是牵着长玥便自然而然的往前,略微温润儒雅的微笑道:“听说长安街的桂花糕与馄饨口味独特,不如今夜,扶玉姑娘先与本殿去尝尝馄饨。”
他边说边走,待嗓音落下后,他竟是将长玥拉直至了前方不远处的馄饨摊子,随即犹如市井百姓一般热络带笑的朝那略微年老的摊主道:“两碗馄饨,一碗少放盐,不放葱,一碗加葱,少汤。”
长玥兀自静立,冷眼旁观,只是待太子瑢言道完毕,那略微年老的摊主顺势抬眸而望,先是朝太子瑢热络的点了点头,而后目光顺势朝长玥一扫,却是刹那间,他蓦地怔了一下,而后敛神笑道:“原来是姑娘你啊!姑娘倒是许久未来老头儿这吃过馄饨了,这前前后后,怕是有好几年了吧!”
长玥麻木无波的瞳孔终于是缩了半许,冷沉麻木的心底,也不由自主的溢出了半许感慨。
这处馄饨摊子,她熟悉至极。往昔与萧意之逃出宫来玩耍,便会时常来这里吃馄饨。只不过,自打几年前她突染重疾并被父皇送入药王谷后,便一直不曾再来此吃馄饨了,奈何,许久未来,命途也陡变,此际再来这馄饨摊子时,竟被这摊主老伯认了出来。
思绪至此,一时,冷冽阴沉的目光也阴沉半许。
长玥忍不住垂下了眸,正欲按捺心神的言话,不料摊主竟是再度道:“前几年,姑娘虽是不曾来过老头儿这里,但以前经常陪同姑娘来的那位公子倒是经常来这里。只是说来也怪,那位公子每次来,皆会点上两碗馄饨,但却一碗都不吃,就这么盯着两碗馄饨跑神,奇怪得紧呢。”
这话一落,长玥神色越发一沉。
这时,太子瑢温润出了声,“老伯可是认错人了?这位姑娘,乃在下挚友,这次是随在下第一次来这大昭京都,是以,她怕是并非老伯所识的故人。”
长玥微怔,倒是不料这太子瑢竟会出声为她解围。
摊主闻得这话,倒是惊愕不浅,目光也在太子瑢与长玥面上来来回回扫视几圈,而后呢喃两句,“明明是与那姑娘长得一样,怎会认错了呢。”
说着,摇了摇头,清理了一番思绪,而后褶皱不堪的面容绽出了几许朴实的笑容,只道:“大抵是老头儿我年纪太大,老眼昏花,此际应是当真认错人了。姑娘,公子,你们先坐会儿,待老头儿将馄饨煮好,便为你们端来。”
“有劳。”太子瑢有礼而道。
这话一落,他便拉着长玥往前,在不远处的一处矮桌坐下,奈何二人皆容貌昳丽,穿着不俗,一时,倒也惹得周遭食客纷纷侧目而望。
“此番请扶玉姑娘用膳,却择在了这略微偏僻之处,还望扶玉姑娘莫要见怪。”待坐定不久,他忙温润谦逊的朝长玥赔罪。
长玥不曾抬眸朝他望来一眼,仅是冷冽无波的道:“岂会见怪,扶玉本是山野之人,在这里吃馄饨也是极好。只不过,殿下的身份特殊,又为何会屈尊降贵的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