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裴九重被眼前的女子所折服。那种毫不在意的眼神深深刺痛他此时脆弱的心。
“坐吧!”
裴九重缓缓开口。
没有任何语言,高苇儿轻盈的朝裴九重到了个万福,安静的在他面前坐下。
裴九重自然知道高苇儿不说话的原因,满含歉疚的轻声询问:“很痛吧?”
高苇儿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她想说的是,痛,不过不碍事。
“昨晚是我太冲动了!”
虽然没有说对不起,但是这已经算是裴九重最大程度的道歉了,说他太冲动不就是承认他的错误吗?
高苇儿垂下头,没有看他。
裴九重自嘲一笑:“同样的错误,我犯了两次。”
“那个人是你大哥吧?”
高苇儿看着他,没有回答。陈大哥,也算是大哥吧?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锦云能够回来,她一定会是你现在这样的。可惜她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裴九重眼中流露出难得一见的伤痛,高苇儿只能望着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经历过那种失去最爱的人的痛苦吗?当你痛得想要一起死去,却连死的权利都没有的痛苦!”
高苇儿想我或许没有经历过,但是我却能理解,爱情和亲情,它们始终围绕的都是一个情字。
“新婚之日就是她满七之时,曾经山盟海誓,都已化作云烟,死比活着更容易。”
“你知道我在终南山看到你时是什么感觉吗?了悟大师说缘起缘灭,不过是一个念头,心里有她,缘就起;心里没有了她,缘就灭。”
“我想我的心里还有她,我跟她的缘分就没有灭,而你的出现就是来延续我那未灭的缘。”
“可惜,你终久不是她,虽然我们都是在途中相遇,虽然你长得有同她相似的眉眼,但你终久不是她。”
“错过了一次,我们就错过了一辈子。”
高苇儿一直认真的听着,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用情至深,念念不忘,或许就是如此吧!
“我打算一直把你留在一方园,只要我归来时,能看见你房里亮起的一盏灯,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不过上天却不会因为我的自私而耽误了你的生命。修明用救我娘的命来交换你的自由,我知道我娘为什么会突然中毒,不过我不怪他,正因为你们才让我看清了答案。
锦云就是锦云,高苇儿就是高苇儿,你们是不同的人,你们也都不属于我。现在你自由了!”
当裴九重说出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高苇儿猛然抬起头,眼神晶亮的看着裴九重,你决定了?
“娘的生辰礼本就是一个借口,你如果不愿意绣,就不用绣了。修明在李府等你,等过两日,你的伤好了,我就派人送你过去。这两天你就先在一方园养好伤吧!”
裴九重说完起身,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出园子,高苇儿看着他挺直的背似乎在出门的那一刻,松垮下来。
希望他是真的放下!
高苇儿起身走到栏边,望着清澈的湖水,湖里依旧自在游动的裸鳞鱼,它们细小的鳞片,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莹莹的波光。
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现在你也该安心的走了吧!
湖里原本簇拥成群的鱼儿,仿佛听懂了高苇儿的话,突然一哄而散,各分东西。锦云,你是该听到我的话了吧!愿你来世能与相爱的人白头到老!
收到高苇儿说过两天就可以出府的讯息,阴霾了一整月的黛紫也开始欢快起来,张罗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高苇儿看着她在房里一会收拾着儿,一会收拾那儿,忙碌的样子,也是会心一笑,看来谁都不愿意过拘束的生活啊!
绣架上还绑着高苇儿没完成的绣画,黛紫看着这庞大的工程,有些皱眉,求救的眼神望着高苇儿。
“小姐,这个要带走吗?”
高苇儿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让黛紫把绣画带走,就算这幅刺绣将来不能给皇上看见,她还是想要把它绣完。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高苇儿的伤恢复了许多,喉咙依然疼痛,但是已经能够讲话,虽然声音变得非常沙哑,不过高苇儿还是笑笑的同裴府人挥手告别。
李修明派来了马车,人早早等在门口,陈志勇也站在一旁。
德生因为高苇儿离开,裴九重也自然放他离开,帮着高苇儿把绣画搬上马车。
陈志强因为他出的馊主意让高苇儿受了那样重的伤,被陈志勇晾在一边,不敢上前。
高苇儿看着眼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脸上露出难得的灿烂的笑容。
垂首低声唤道:“陈大哥,李公子!”
李修明一双眼锐利的盯着高苇儿的脸颊,虽然她脸上用脂粉掩盖,但是她依然看出那粉色脂粉下淡淡的淤青。
“我们走!”
李修明声音低沉,隐忍着随时爆发的怒气,转身准备离开。可是当他准备上车是却发现高苇儿站在那儿没有动。他转过头,眼神疑惑。
“苇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陈志勇试探的问。
“不可能!”
还没等高苇儿回答,李修明就在一旁脸色阴沉的说道。
“我想——去客栈。”
眼前两个男人剑拔弩张,高苇儿知道这个时候跟谁走都不如去客栈更好。
“不行!”
李修明一口回绝,他不会答应。
高苇儿抬起一双温润的双眼,莹莹望向他,心平气和的同他解释:“来上京这么久,我还没有好好看看这繁华的都城,我想好好看看。”
“这和住哪里没有关系!”
李修明依然坚持己见。
“可是我想没有打扰的自己去看。”
“你还嫌你受的伤不够?”
李修明咬牙切齿的说。
高苇儿低下头,怯懦的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是意外!”
“意外?”
李修明一双眼死死盯着高苇儿垂下去的头,语气阴狠。
陈志勇站在一旁,知道是他没有考虑周全,挡住李修明的视线。
“是我考虑不周,连累苇儿受伤,你怎么能怪她?”
“你?”
突的,李修明一拳狠狠砸在陈志勇的脸上。陈志勇没有躲开,任由他这一拳砸了下来。
高苇儿听见不对,抬头就看见陈志勇被打的样子。
“陈大哥?”
她赶紧上前,踮起脚尖查看陈志勇的伤势。陈志勇低下头来,高苇儿看着他嘴角流出的鲜血,心疼的拿出手帕替他搽干净。
“疼吗?”
陈志勇摇头:“这是我该受的。你当时应该比这更疼吧?”
李修明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烦躁的拉开两个人,不容分说,直接就把高苇儿带上了马车。
黛紫和德生在后面赶紧跟上前去,坐到了后面的马车上。
裴九重站在高阁上,远远望着高苇儿等人,在他们面前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多余者。他一直觉得锦云的离开是上天对自己的不公,可是他掠走高苇儿又何尝不是对李修明他们的不公呢?
李修明的马车一路朝李府驶去,车上高苇儿一直安静的坐着,不言不语,眼里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垂着头,让人猜不到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去别院!”
李修明冷冷朝外面吩咐。五味在外面应了一声,马车就掉转了方向,朝另一个地方驶去。
马车在一个看似朴素的大门口停下,李修明率先下了马车,高苇儿也随后跟了下来。
五味上前,在门上敲了几下,很快就有一个精神硕烁的老者把门打开走了出来。看见李修明等人,激动的上前:“公子,您来啦!快进来。”
李修明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老者眼神望向他身后的高苇儿,高苇儿也含笑的朝老者点点头。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院子不大,收拾的却很干净。几条鲜红的锦鲤,若隐若现的躲在前院的大水缸里,在盛开的碗莲中快活的追逐嬉戏。
院子四个角落各有一个盛水的石缸,缸底爬满了青苔,看来已经有了些年头。整个院子高苇儿只看见老者两夫妇,就没有其他人。
高苇儿等人进了院子,老者的妻子一看是李修明来了,赶紧热情的上茶招待。
“公子,您许久没来了,今天要住下吗?”
老者恭敬的把一碗茶端给李修明问,李修明喝了一口茶点点头,淡淡的吩咐。
“给高小姐安排一处房间。”
“好,奴才这就去安排。”顿了一下,老者又问:“公子还是住原来那间吗?”
李修明瞥眼看了看正偏头看着外面院子的高苇儿,对老者说:“不用安排我的。”
老者会意的点头:“奴才明白了。”
李修明吩咐完,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高苇儿看他站起来,也站起了身。
“修明,谢谢!”
李修明的背影顿了一下,有继续向前。在他快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
说完只留下一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老者跟李修明姓李,高苇儿就叫他李伯,他的老伴高苇儿就叫她李婶。
李婶为他们安排好房间,黛紫就开始收拾起带来的东西。黛紫把一个药盒子放在梳妆台上,高苇儿看了眼那熟悉的图案,就知道那是李修明让人留下的,心中一暖,他始终是面硬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