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这事。婆子说什么也不让雨秋再去放牛了。丢的那只牛犊第二天被一个孩子发现,给送了回来。并无实际的损失,管顺安一时间找不到托辞,只得妥协,出门前留下连昌接替雨秋放牛。
雨秋对于这个安排显得很不开心。对小家伙而言,与其天天跟在婆子屁股后面转悠,不如上山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反正牛也轮不着她放。她用自己的行动表达她的不开心:婆子刚关了鸭笼,她去偷偷打开,鸭子跑得满院子拉屎,“哎,我明明关了笼子啊?这是老糊涂了?”婆子跑出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雨秋在一边乐得简直腰都直不起来。婆子烧火,见她转身拿柴,冷不丁往灶膛里扔进一个鞭炮,轰的一声吓得婆子从凳子上歪了下去,听雨秋瓷碗般的笑声,婆子又是气又是笑,挠得雨秋在柴堆里打滚,笑了半晌仍停不下来。害人的雨秋也有把自己害了的时候。婆子给鸡喂了食,好家伙,雨秋端起食盆,跟天女散花式的满院子撒,谁知那比雨秋矮不了多少的公鸡真不是吃素的,上去就把雨秋啄得大哭,端着猪食的婆子急忙跑出来,抱起孩子坐到猪食盆旁边哄。雨秋看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猪食,想起一个牛倌说的,冬天等牛在雪地里拉了屎,脱掉鞋一脚踩进去,那个爽劲儿。她哧溜从婆子身上滑下去,一脚踩进猪食盆,连人带盆地摔翻在地,一盆猪食满满地扣了她一身,这下子的哭真赶得上杀猪了。
见这孩子实在皮得不像个闺女,婆子想到个辄,教她绣花,让她安安静静待着。
人这一辈子不能不承认天分的神奇。整天忙出忙进的婆子没多少时间专心教她,一个五岁的孩子拿起绷子比花了两天就开始飞针走线,绣猫绣狗,绣鸡绣鸭,绣她能看到的一切东西,婆子吃惊得无以复加。管顺安的女人无意中看见了也忍不住暗中称奇。
起先是婆子的表外甥女出阁,雨秋绣的一对鸳鸯枕头被送去了岗上湾。没想到接二连三来了几篮子鸡蛋,都要鸳鸯枕头。“这咱秋儿绣着玩的!快拿回去,快拿回去!”来人执意不肯,非得要绣,多等等都行。婆子打发不掉,只得收下,想着夜里闲下来的功夫给人绣出来。然而老眼昏花,到了夜里,她的线穿不进针眼儿,被子里的雨秋从她怀里钻出来帮忙。一老一小在灯下忙到睁不开眼睛方才躺下。
不出半月,三对鸳鸯绣花枕头送到了各人手中,小小绣娘的名气算是传扬开来。从鸡蛋腊肉,到秋货织物,雨秋的一双手甚至能养活自己。“这是太太在天有灵啊!不然世上哪有这样的奇事?”婆子难掩激动,装上雨秋挣来的什物,带着她去她娘的坟前磕头。又带她去嚛神庙给菩萨进香。
“这真是奇了,天下数他们姓管的最奇了,什么怪事都轮他家了。”“保不准是她婆子帮绣的吧?这手巧的!那么小孩子,别说绣花了,我看她连针都拿不好。”“她有这样的绣功,之前也没听说呀?”塘边,井边,田头,雨秋的绣活儿从外村转回大塘角,一块绣花的喜帕被女人们争相传看。从前大塘角没人见过这么精美的绣活儿,尤其出自一个小娃娃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