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了管顺安的心意。
宝昌被他爹逼着,耐着性子哄了耀祖一日,孩子终于被逗笑,果然烧跟着退了。雨秋向她爹妥协,耀祖正式过继给宝昌夫妇。宝昌对过继一事不置可否,只是要求孩子不能与自己同住,他受不得婴儿的吵闹。管顺安乐得将耀祖安置在东厢耳房,以时局不便为由拒绝雇婆子照料他。宝昌媳妇在此情境之下搬进了耳房,专职负责照顾孩子。这当然是管顺安的一番私心,如此一来,他随时随地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耳房与之鬼混一通,得意快活自然是不在话下。
要说雨秋怎么被管顺安吼了一通之后便乖乖交出了孩子呢?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故事。她一哭二闹的折腾没有人理会,上吊的把戏在这偌大的管宅更是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她想到一把火引燃柴房,烧掉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和这群人同归于尽。终究这一步令她举棋不定,当她发现自己突然动了红,终于在万分的惊恐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
她连日来不曾进滴水,嘴唇已干得起皮,胃里面饿得生疼,几乎失去了排泄的反应。隔壁的厨房一日几顿香气四溢,她喉咙本能地吞咽却发现连口水都无法分泌。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稻草铺垫的破床上,摸着隆起的小腹,听着厨房里砧板咚咚作响,油锅里哗啦啦闹腾,两个媳妇有说有笑,她告诉自己,要活下去,好好活着,要把黄立新的遗腹子生下来,然后等待机会夺回自己的耀祖,那时候再一把火烧掉管宅,离开这里。
她托松昌向管顺安求情,同意孩子过继的事情,保证不再闹腾。她也做到了。宝昌媳妇每天定时把耀祖抱去柴房,看着雨秋喂奶后抱走。雨秋只能在这个时间抱一抱自己的心头肉,心中的苦楚无法言说。
然而越是痛苦,她越显得精神。因为厨房在侧,近水楼台,她又不用上桌吃饭,自己在厨房里吃得反而欢脱,时不时夜间还能起来补个牙祭,孕里能吃是她的福气。松昌媳妇发现了她夜间开小灶搞夜宵,在厨房里指桑骂槐,跑去向她公公告状。雨秋想着无非被训斥一番,或是他们会锁上厨房,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管顺安没有追究此事,甚至家里少了鸡鸭,她爹也不过问。她渐渐发现,只要她不越过后院的范围,不让外人看见自己,管顺安并不会管她。她心中有了数。
她开始按照自己的设想来布置柴房。连昌媳妇正在月子里,而且是个好打商量的女人,经了她的允许,连昌便把雨秋所要的梳妆台、桌椅等物件搬了过来,顺便抓了只猫给她。连昌甚至把西厢窗外的桃花给她移了一株过来。雨秋等松昌媳妇在后院里晾晒被褥,趁她不在的时候把被褥全抱回来,拆掉被套扔进灶膛,扫掉自己床上的稻草,把厚墩墩的棉絮添加到自己的床上。等松昌媳妇气急败坏地跑来找她骂仗,她只回敬了一句:“不是嫂子你自己说的,缺什么找你吗?怎么如今自己说的话倒不记得了?”松昌媳妇咬牙对不出下句,如此鸡毛蒜皮的事情,她公公自然也不会为她做主,说了反讨没趣,只得恨恨作罢。
宝昌媳妇有把柄在雨秋手里,每天来来往往和她接触频繁,加上连日来少了男人的打骂,心情大好,她跟雨秋言语渐渐多起来。雨秋送了她几幅打发时间的绣活,她像得了宝一样欣喜,托她帮忙绣个鸳鸯肚兜。雨秋知道她最近搬离了宝昌,看她说时脸色绯红,心下一阵恶心,她也不知在哪里学来yin妇这个词,不住地在心中咒骂。除了时不时听她流露出对管顺安的依恋,她还得知松昌媳妇常年没有身孕的事情是管顺安的心头大患。拉拢了宝昌媳妇,雨秋和耀祖相聚的时间多了,她不便向两个哥哥开口的日用所需,用简单的绣活就能从宝昌媳妇手中换来。
太阳底下,雨秋挺着肚子逗自己的孩子,宝昌媳妇在一旁磕着瓜子,乐呵呵瞧着。松昌媳妇忙进忙出看着两个悠闲女人,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