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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幽 火 (3)

刘立杰的秘密并没有保持多久。他跑前跑后地指挥着,让苏鼎伦跟几个保安把箱子认真包裹一下,再稳稳地抬进来,放在二楼的洗手间里。又把人们都彻底地赶出去了,才静一静心,做出一番虔诚合十的模样,又还隐忍不住地抽泣着,呜咽着,慢慢地打开。

流着满脸的泪花,撕掉左铮铮脸上的胶纸,解开手脚的绑绳,小心翼翼地扶他就箱子里坐起来。经过几番折腾,左铮铮也早就清醒过来。仗着年轻人那股子青春活力,好在一切也并无大碍。他可以舒缓一下筋骨,可以轻松地呼吸了,却还是不能睁开眼睛。既有室内光线的刺眼,也还有委屈不堪的重负吧?

刘立杰感觉到了,赶紧把光线调暗下来。左铮铮不妨就是平静的很。他慢慢地睁开眼来,四下里瞅瞅,再认认真真地看看刘立杰。自己就要挣扎着爬起来。刘立杰按住了他。小心地拖住他的胳膊,用力把他架起来。左铮铮能够两脚点地,自己却还是不能用力,拖拉几下,就势坐在洗浴用的方凳上。

刘立杰给他脱掉睡衣,内衣,打开喷头,帮他冲洗。温煦的热水也是一种良好的纾解和唤醒,左铮铮也能开始有所活动,自己也上下搓洗一下。能够获得一份涅槃似的新生,能够走出漫漫无涯的恐惧,他的无声无息的眼泪,也顺着哗啦啦的水流一起流淌了下来。

如今的世界,真的就是人人自危?谁能想到龙飞虎跃的自己,竟然就白白地中了别人的算计?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飞来横祸?他的几经挣扎的思维当然是不能明白的。这里也并不就是因为他自己,或者自己家里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吧?如果咎由自取是一种说法,那么奇货可居不也是一种说法?也还有着一些处心积虑,因势利导,也还有着落井下石,借花献佛,也还有着顺水行舟,目中无人……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次,究竟又算是哪一种呢?他着实找不到那个解说的理由与切口。

因为自我的所在,或许也就可能有着别人需要的筹码?或者就是挡了别人的眼,碍了别人的路?更或者,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红眼,嫉妒?所有一切的疑问,任他怎样地翻来覆去,却还是不能真的知道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要害他?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好在苍天有眼,他能够历尽波折,能够好好地闯过这一关,能够切实实际地感觉到自己的仍然存在。而且,还就又安安稳稳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走运,侥幸不说,也还是一番待他不薄的齐天洪福。

上下洗的差不多了,刘立杰又架起他来,慢慢地滑进浴池,开始彻底的浸泡。闭上眼睛,又开始了信马由缰地寻思。或许,这也只是想闹一下场面气氛,轰轰烈烈地虚张声势一下吧?要是真的想办法解决,比如那些已经就有多少先例的荼毒杀害,还会这么容易地留下自己这个活口来吗?所能有的,这份仍然活着仍然存在的欣喜感觉,也就只能让他无限委屈,无限战栗。

如果明白一番下手是这样随意,是这样容易,也就如同自己平常的随心所欲,这份感觉也就会更深更甚了。比方说要是自己也来走这一条路,也能够让作恶的某人落在自己的手心,那么,也许一切一定还会更加不如。好在自己已经好好地回到了自己的家,所有的悬空也都终于落了地。一切也只是一个匆匆的噩梦,却也始终都要醒来。

暂时还是不要去想是谁这样对付了你,前台,幕后,这就可能包括这整个世界;也不要去想这是怎样苦苦捱过来的苦难委屈,施虐,残暴这也可能就是这整个的世界。你又能跟谁计较?又能计较什么呢?就已经回来了,已经从头再来了啊,也就一样可以想想法子,认认真真地对付这个世界。

能够有的,也就是这份能够安然无恙地生还,能够仍然活着的感激。这份最最基本的游丝一样的感觉,却就又给自己换回来一份最为切实的人生。是谁能够这样大慈大悲地饶过一条狗命?谢天谢地?那不可能,这当然也不会是这远远地高天,这沉沉的大地。拜庙拜菩萨?那更不可能。这当然也不会是慈悲的佛陀,好心的菩萨。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样,让无声的眼泪跟这哗啦哗啦的流水一起畅畅快快地流吧!

能够运动自如了,他就挣扎着起来,这就不需要刘立杰的小心服侍了。自己揩拭一下,穿好刘立杰早就准备好的的贴身内衣,又裹上一件宽大的睡袍,跟着刘立杰,走到自己在家的时候睡得那间卧室,上床躺下。

这里刚刚躺好,傅医生就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待了一个上午,他也只是刚刚离开了一会儿,却又立马赶了回来。

新来的小阿姨小罗,是叫罗曦月吧?真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她也并不知道什么事儿,只是按照早有的吩咐引领过来,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左铮铮那张仍然有些惨白的脸,她受了惊吓,招了魔怔一样,就立刻“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地大喊大叫起来。惹得大家都过来看,这也就惊动了叶雅玲。

叶雅玲却就像事情当初一样,栖栖遑遑的,也还有些不相信。还是死死地赖在床上,依然还在长一声,短一声,紧一声,慢一声地嚎叫和哭号。大家都大呼小叫的跑来跑去的,几位阿姨以及一些早都吃完了饭回来的亲眷也来告诉她,她还迟疑。专管家庭内务的张姐是她最为贴心的,走过来专门告诉她了,她才挣扎着,让张姐扶着走过去。

看到床上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傅医生正在做着体贴的检查,就噤了声,靠在墙上,连张姐的手什么时候撒开都没有感觉到,只是呆呆地站定了看。

老太太她们都一起走过来,也上到二楼过来看看了,她也没有在意,就只是木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地栽进去。栽倒在自己儿子的身上,身里面去。

素来一丝不苟的傅医生,可能是想检查的仔细一些,不免就有一些多余的啰嗦。听听这里,敲敲那里的,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左铮铮干脆就不耐烦了,一手把听诊器拨拉掉,喊道:

“好了,好了,死不了的,你们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睡一会儿吧!”

听到这句怒吼,是自己儿子惯常的口气和动静了,叶雅玲这才大喊一声,依然拖着长长的声腔:

“我的亲娘祖奶奶啊!”

她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死心塌地地昏死过去。只要她的儿子好模好样地活着,她就是现在死了,也可以由衷彻底地放心了。

这个时候的左铮铮也已经躺不住,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下不来床,就只能坐起来,眼看着叶雅玲的不省人事,大家听从傅医生的指挥,大家把叶雅玲抬出去。他也呜咽一声,把被子蒙头盖上。

左云松也终于看到了失而复得的儿子,活生生的儿子,他也有些忍耐不住,便哆哆嗦嗦地,压抑着低声喊,却就只是那一句咕咕哝哝:

“这都是老爷奶奶积的啊!这都是老爷奶奶积的啊!”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有些晃来晃去的迷离泪花了,却还能坚持。他的红润的脸色只是有些扭曲,是看不出什么来的。现在人颇为讲究的保健保养本来就够好的,又因为入京,他的各项调理指数也已经达到最佳。略略留起来的胡须也修整的恰到好处。既能表明庄严持重,又不那么刺眼了。

他的平常总是饱含阴冷杀气的眼神不知哪里去了,只有眉棱眼角里还带着一些未曾全部退去的气急和焦躁。到底是谁,敢跟他作对,敢拿他的宝贝儿子开了头儿?这是不能不钻心入肺让人发狠的。

他让了让身子,让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叶雅玲抬回到她的床上,傅医生也就又在那边开始忙活起来。他就只是紧贴着,靠在过道的墙上,把眼闭紧了,仰着脑袋不让更多的眼泪流出来,流下来。嘴里却依然还是那句让人听不十分清楚的咕哝:

“这都是老爷奶奶积的啊!这都是老爷奶奶积的啊!”

来往人多,左家不仅有多处会见客人的正式地方。这内室的大厅里,也还有多套应景的摆设。只是因为一般的家常见面会在这里,也就更随便一些,更舒适一些。左家通常的好物件也是不能轻易示人的,这里却就能有几件。虽然也并不是特别的讲究,却就是一般的望尘莫及。

这一层的大厅里,最气派最值钱的摆设,当然要数那套精心凑泊的黄花梨的实木沙发,和高贵典雅的根雕茶几。沙发都是硕大的木桩挖空了的,得自天然造化的形状姿态独具艺术魅力,都还尽量保留着原来的生长成型和自然纹理,以及根结,瘿瘤等等也都只是稍加打磨,刻意保持着原来自然生态的纯粹淳朴味道。

茶几是一个生就数千年经历的樟木开凿成的阔大台案,却又有根据原木的材质形状纹理稍加雕琢一步步隆起来的高耸假山。山上山下除了林立的嶙峋怪石,以及几株红枫,几棵青松的模样,也分别雕有梅兰竹菊旖旎扶疏的点缀景致,含着康熙通宝蹲踞着的金蟾,则在跃跃欲试地俯视着假山下那片硕大的池塘。

池塘里就满是融情入景的荷花荷叶了。正在游荡的锦鲤,和摇曳翻卷的花朵叶片,就铺满了整个茶几的台面。鱼儿的机灵活泼,微风的游丝颤动,都能让人从各类雕琢的和谐动感之中感觉出来。一束束的木纹梳理,既有湍急的水流,也有微荡的涟漪。曲径远山,闲步荷塘,整个逼真入微的艺术化境,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这雕刻艺术的精微,或许能与功夫茶的精致讲究,以及颇为玲珑可爱的精美茶具融为一体。上水,烧水,洗刷,冲泡,饮用各种时尚设备,也设置的恰切合理,又无不体贴到位。仿佛现代快节奏的生活里,稍稍片刻的品茶聊天,亦可藉此一番摩挲寄情寥廓山水。既是人们欣赏的需要,却也是精致的弥补和点缀。只是这种排场,气派都是需要花一些大价钱的。左云松倒是不会在乎的,因为花的值,花的出去,也就让人心里踏实。

工业化时代的来临,似乎让西方文明全面超越了东方世界。但在基本的生活质量,与讲究层次上,却也未必尽然。通过理智的觉醒与无限的努力,工业化的进程可以缩短距离,差距,甚至也能够超越领先。而在一些生活内涵上,恐怕也还是这无不包括涵纳的古老传统,能够真正地增进文化品位和切实品质。

只是这些无所不在的精致品位乃至艺术水准,也是需要细细体会,沉思入理才能领略得到的。人们的追求与提倡,素来也都是在教益人们应该怎样生活,而这份生活质量与风风火火的现实打拼却又是那么的不相称。怕也只有难得的静心静意,才能由衷的感觉甚或触摸吧。

这些别具匠心,精雕细琢的高档家具也都是高玉琥的用尽心血,有隐藏在各处的个人落款为证。但左云松是通过苏珀的介绍,转了个弯从古越东那里买来的。苏珀并不去打破这层谜底,因为能沾一些台湾同胞乃至国际友人的财气和喜兴,这就是上了一个台面,别有一番身价了。

不像传统意义上那些应景摆设,这类颇具实用价值和艺术品位的现代家居用品,国内的一些营销渠道还是有些不好开拓的。尤其是自己人的,不免就会有些不好接受,甚或有些看不惯。高玉琥接受苏珀的建议。却也就是符合古老传承的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而他在财大气粗的左云松面前,一直也还就是当年那个仍然需要一步步长大的小兄弟,更不会当面拆穿左云松的这份良好心情和实在讲究。

混合着木材本有的香气,这一些都是能够给人许多实在和温馨的,而相邻台案上摆着的一些青瓷花瓶之类的,则会让人另外一种清爽,沉静感觉。用一个阔大的鱼缸作为屏风隔开,另一边则是沿袭老家里的传统摆设。

老式八仙桌,罗圈靠背椅子,两边各自都还有一溜精致把手的座椅,每边四把,这是好不容易才淘罗来的陈年古董,都有明码标价,所以一般也是不会轻易上座的。也都都有半新不旧的坐垫。每把罗圈椅的一边,或者座椅的背后,都有很大个的花瓶,或者瓷鼓。这也都是保留的老家里的正经习俗。

四壁的悬挂以气势磅礴,幅员辽阔的国画,和蕴蓄厚重,淋漓张扬的书法居多,都是一些现代名家,或者有些年头的拓贴。也有一些栩栩如生姿态宛然的油画作品是新挂上去的,这些则是细妹的喜好了。她说,在这个家里,她也应该有一份位置的。就惹得左云松嘿嘿地笑。

正中的中堂还是传统的松鹤延年挂轴,两边对联也还是老家里至今不变的一套旧话:

福如东海长流水,

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份心情还是越传统,越古董越好。真正的古色古香才有渲染的力度和讲究的品位。宽大的红木条几上,正中也是一个大水箱,与大鱼缸的模样狰狞的热带鱼不同,这里就是七彩斑斓的金鱼的和睦与温馨了,就遮住了一小部分挂轴上松荫下的山石,与梅花鹿的大半拉鹿脚。

当然,也还有一些左云松的照片。这也都是必不可少的。除了当初参军入伍的英姿勃发,大都是与现任,或者已经退居二线的,以及大家都心中有数的仰望将来的国家领导人的合影,以及世界各国的出访。省市里的倒是不多。这也是在说明交际交往了。所有这些,也都是几间书房里挂不开了,才挂在这里来的吧?但也应该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随便哪一个女儿女婿的用心也就够了。

大水箱也有一个大号的氧气机在嘟嘟嘟地叫着,一串串的泡沫从水底升上来,逗引着几十只烂漫多姿的金鱼们的追逐游走。两边都各有一座假山,一座清透安徽的灵璧石,一座是白净的桂林钟乳石。也都还盘绕着一些花花草草的点缀,淅淅沥沥的细水源源不断地环流着。

大厅里也还有许多云石,花草石以及精致的瓷器,夹杂着各种时令花草随处地布排在各个搁几上。各个角落以及过道里也都还安置着各种样式的现代工艺沙发,和一般的茶几,规模都比较小,好像是后来根据位置特意镶嵌上去的,散散落落的也还有一些方凳,可以方便大家随时都能就地儿歇息,或者几位阿姨,大姐的歇脚,以及其他随时的用度。

一边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也还供着恭敬的佛龛,也还混杂着道家神仙的一些仪礼与法器,香火供养自是常年不断。怕是打扰了佛陀或者道爷的清修吧,就用厚厚的帘子遮挡着。不会让人轻易看到。而跳动着的蜡烛火苗的光影,和焚烧着的檀香味道,却又让人分明地感觉得到。按照设定好的钟点,到时候也会有电子诵经的云锣梵呗从里面传出来,让人不由得不悚然一惊,却又能有所沉迷进去。

这份温馨,体贴,是不能用金钱算计的。现在也只是一份意绪的缭绕与维护。酣醉在这份贴心的家的感觉里,左云松的富足优雅,也就足够逞心如意了。只是让人感叹的是,真正在家的时候,也并不见得多。

凤梅扶着老太太走下楼来,在上手的靠背椅上坐下,听着老太太一连串的摇头叹息,自己也含下脸来看着自己的眼前,也不说话。就连老太太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一边坐着的苏珀素云倒是正在小声地吵着,高玉琥走了过来,挨着素云坐下,说道:

“修文说的没错啊,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长征是不喜欢让人知道的!”

他似乎在为自己的选择正确有所侥幸。体面所在也是责任攸关吧!但素云却并不搭理他,她在回答苏珀:

“你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我们不去,秀文又怎么会知道家里出了事?而且,又怎么能够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装着真正宝贝的箱子呢?”

一转脸看到了凤梅,也就住了声。凤梅依然面不改色,忙着招呼大家。一边让阿姨们泡茶敬茶,一边又还要各种铺排,心里也还挂念着自己的妈妈。对这些话音未落,也就没有真正用心,没有多大在意。

大家都还没有定下神来,凤城春那边过来人问话了。是庄文斌回来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挣脱开的左旭梅的手。他来专问老太太的示下,大家是不是应该起坐了。老太太不由得又是阒然一惊,说道:

“不行呢,云松。咱们不能赖在家里了,你的哥哥姐姐们都还在那边,这都大半天了。你回来了,孩子也没有事情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左云松也正要走下楼来。他的情绪也已经酝酿到点上了,踉跄几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太太的跟前:

“妈这是又救了我一命,救了我一家老小的命啊!”

一边说着,一边就在地板上砰砰砰地磕起响头来。

在枫叶岭,刘立杰跟凤梅的家里,难免还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是自己的家里了,一天的惶恐不安心神不定都涌了上来,这份情绪也到顶点了,就有了这一份百感交集的味道。

他至今也还保持着对各个方面的尊崇,恭维与柔顺,从来都是唯谨唯慎的,但是却就有人在他的家里点起火来了。这把撕心裂肺的火,几乎就要了他的命。所以,他的这份道谢也是应该的,他不知道是谁存心找他的麻烦,但是这份真诚却是毋庸置疑的感激涕零。

这也似乎是为多年来已经渐渐养成的那份倨傲姿态赎罪,或者,也还要以此来求得大家的谅解。这些深浅轻重,不仅仅是心情问题,也还有脸面,也还有身家,也还有生计,也都是在所难免的吧?所以就格外恳切格外用情,或者就是真的由衷而发吧?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就让大家都看呆了,苏珀,素云也不好伸手,高玉琥扑过去抱住了他。刘立杰也要过来拉,却近也不是,远也不是的。当着大家的面,这个大闺女女婿的身份,也还是有些无聊滑稽的抹不开。

床上的左铮铮听到了左云松的嚎啕,他躺不住,也坐不住了,也赶紧起来,趿拉着鞋,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来,大喊着:

“爸!爸!您不要这样,您不要这样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儿啊!我的儿啊!”

左云松抱着自己的儿子失声痛哭起来。左铮铮也呜呜大哭。父子俩抱在一起,一场生死离别,就都化作眼泪和哭声爆发出来。却就释放在大家的眼前。

这份真挚的父子深情,大家一时也不便解劝了。除了老太太,都站起来看,也有人陪着掉泪,连老太太的眼泪也亮闪闪地下来了:

“都起来,都起来吧!以后不要再让人着急,流泪,就行了!”

大家这才好不容易地把左云松拖起来,拖到下手的罗圈椅上。刘立杰、庄文斌也要把左铮铮扶回去。泪水涟涟的左云松又喊了起来:

“回来,回来啊!你能这么就走了吗?来给你奶奶行个礼吧!你奶奶救了你这一次,这个头还是应该受的。”

“不要了,孩子还穿着睡衣呢!”

高玉琥说道。这也是一种不便,甚或有些欠妥。刘立杰等着左云松的脸色。左云松顾着擦脸就没来得及说,他看看大家都已经默许了,就要把长征送回房间。老太太说话了:

“铮铮呢,咱们以后可是要记住了啊!”

“我记住了,奶奶!”

“你看看你爸爸,你看看你妈,咱们以后,可要走稳当了啊!”

左铮铮迈不开步子了。他挣脱了刘立杰和庄文斌,又一次回头过来,再次仆倒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也砰砰砰地磕头。却也不识个礼数。如果说是磕头,叩头,倒不如说是摔头捣蒜了。刘立杰、庄文斌也都忙忙地跪下,扶住了他,抱紧了他。这一次,老太太倒是站了起来,说:

“这又做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了,咱们谁还兴这个?你这又何苦呢?”

“我应该告诉你的是,这件事情,咱们既然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也不要太在意。咱们以前的那位老祖爷爷啊,当初也让人绑架过的,后来不也是一辈子的鸿福齐天?”

“另外呢,奶奶我也还有句丑话撂在这里,你们也都不妨寻思寻思。不要去想什么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事儿了,咱们家里是从来都不兴这个的。孩子已经好模好样地回来了,这就是要咱息事宁人。这在从前也都还有个民不告官不究。当然了,就那些救了咱们的人,咱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要记得知恩图报;就那些想着法儿害我们的,也就已经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你们现在就都给我忘了吧!”

“是自己人,是外人,都不要再追究了,抓破脸就一定好吗?给人留路,就是给自己留了路。现在手里有俩钱了,不像以前挣死泼命了,咱们就更要厚道一些。万一把人逼急了,就会节外生枝,有许多意想不到的。能咽下这口气要咽,咽不下这口气也要咽。我们自己受点委屈,又有什么呢?主要是有警惕,和向善之心。不要再咬牙切齿的,让人认为自己什么都容不下似的。”

这些说法,未免就有些平添左云松心底的怒火。前尘往事不提,如今的他还能是被人无辜欺负的时候吗?这也太便宜那些无法无天的大胆妄为了。但是,他也只能默默地隐忍着,按压着。对于老太太不便违拗,对于大家,也不便让兄弟姐妹看到自己缺少这份包容,缺乏这份子涵养。面子上也就只是笑笑。而心底里却是自己暗暗发狠的不能让人心存苟且和侥幸。除恶不尽,要是再来呢?

“看看我们的孩子也知道好歹了,也都会记得的。只是这就太便宜那些天杀的了……”

“什么天杀地杀的?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主持大局,大局只在每个人的心里。只要你不生是非了,这个是非也就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你。这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老话,我们也还要仔细考虑考虑我们这些人又究竟是怎样留下来的。”

老太太又端正了脸色,素云吐了一下舌头,万幸自己并没有全骂出来,就又改口道:

“回去吧,憋屈了这么些时候,好好地伸伸腿吧!”

大家也都来劝,刘立杰庄文斌才又好不容易把左铮铮拉起来,把他送回房间里去。

大家正要往楼上走。苏珀也已经缓过来了,人都是被感动的吧!杀人也不过头点地的,无论怎么说,这左云松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兄长。自己恨也罢,气也罢,毕竟也还就是自己的打小一直仰赖的兄长。而且也还是左云松出面,为自己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自己能有今天,能走到今天,对此也不能不有一份真诚的感激。所以,这些年来也才在一起连手做些事情,也有些相互托付相互照顾。如今自己的一切小性儿也都可以借此放一放,甚或彻底释然了。一切还是大局要紧吧?这个世界,要的不就是这份一心一意?苏珀也并不站起来,只是转一转脸,说道:

“不行,不能这样。他伸伸腿,我们都还忙活着呢!既然能够心疼他爹,也就应该知道我们每一个人。我们今天可都是为他受累了。拾掇拾掇,让他出去见见人去!”

一语提醒了梦中人。素云当然明白苏珀的用心,也搭拉着说道。

“这可也是。去见见人吧,趁大家都在的,露个脸,就等于报平安了。要不,咱们还要挨家挨门地拜去?”

“如果能撑得住,就一块去吧,大家一起走走场儿,当面站一站,就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了。其它的什么事啊,我看也就不用再提了。话越说越多,字越描越丑。就让大家随便地去猜去想吧!”

老太太也就话说话了。

左云松也彻底清醒过来了,知道这份顺水人情,可也就是真的在为自己,和自己的儿子想了。关起门来,无论受多大的委屈也没什么的,那都是自己的一个安心舒坦。但是若想在这个世界上生活,那就是这份大家都在的大面最要紧了!人,毕竟还要正常面对这个世界的。他再抹一把眼泪,站起来,立即就大声地喊道:

“立杰,文斌,帮一下你弟弟,让他跟我们一起去!”

两个人赶紧地去了。这就需要等待一会儿。左云松再跟老太太寒暄一下,也要上楼。自己需要打理一下,也顺便起身去看看叶雅玲。叶雅玲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可是一直连个安慰话也没有说过的。大家也趁便再喝一杯茶,等着。

刘立杰忙天火地的侍候左云松和左铮铮父子,也还特意过来给各位斟茶换水。一圈又一圈地敬下来,苏珀也不客气,接在手里,也都要笑一笑。

刘立杰看看得了便宜了,便又赶着上脸,就问高玉琥:

“小叔叔,您看,我是不是帮您削一削铅笔?”

高玉琥是实在人,偏就认实了这份撩拨。就要找地方安营扎寨。一眼看到那边空落落的茶几和沙发,真是大好河山清静无限呢!这就要起身。他是从来不知避讳的,却也正是这小弟弟一直就有的正经身份。素云却就有些忍不住,要发狠了:

“你就信他的鬼话?大哥他们下来,咱们这就要走了啊!”

“就是现在要走,也还来得及卖几副劈柴呢,婶子!”

“赶巧了,今天我们不卖劈柴,改卖搓板了,你们家要不要?”

老太太倒是不说话,只是沉默着。偶尔看着大家一起笑,也笑一笑。

外边,太阳又有些躲躲藏藏的,朦胧叆叇的辉光也减少了那丝融融的暖意。四周的云彩合上来,看看真的就要闹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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