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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追 梦 (4)

秀文拨通了手机。接电话的不是董玉燕,正在张口气喘的“喂,你说话!喂,妹妹你说话……”的,是仍然一把胡琴在手,或者就是一支八孔唢呐的苏轶伦。手机里飘来董玉燕清澈嘹亮的沉静歌声,悠扬婉转的旋律,纯净甜美的嗓音,宛如袅袅缕缕跌宕起伏,明白如话的清新字词则直抉人心,让人不由得就是肃然一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高玉琥也停下手里的铅笔,惊讶地张望起来。屋子里原本沉重板滞的几许不快,也被这份透明的忧伤所带来的难得清爽一扫而光。

董玉燕终于如愿以偿的歌唱事业,也不过就是走街串巷的变相乞讨,却又跟一般的需要讨人欢喜的歌者不一样,只是铿锵有力地唱颂一些大家都耳熟能详的红火曲目招人喜欢,唤起依稀会有的同情怜悯,完成一份最自然的赏赞或施舍。她则总是以自己的冥思苦想,或者处心积虑的所谓个人创作,行吟咏叹,流落辗转。巴望着也许会有的扣人心弦,也许会有的知己欢颜。

一份流离失所的街头轮转,似乎并不影响她的钟情所在。她能有自己慢慢攒聚沉思再三的歌词,也能有刻意捕捉琢磨入神的曲风。这也就有了稍稍吻合自己的心情,诉说自己眼底这个世界的一系列主打。除非临场热闹了,应人邀请歌唱一些让人喜欢的耳闻目睹,一般大都是自己福至心灵的高歌,或者缠绵悱恻的喟叹吧。

一份真正打动人心的纯粹质地,仅仅怎样用情用意的初衷,和本色呈现是远远不够的。这也正是对于她的极致考验,亦或萃取历练。引吭高歌本是她最大的心愿,如今却又成为她的所有心事,和全副力量的唯一出口。好在全部投入的她完全具有那份响亮底色,与深厚素养。在她慢慢行来,慢慢走来的世界里,开合收放,奋发昂扬,一概应付裕如。

她当然唱不出那种“秋心分两半”的素颜韵脚之类玩弄声色模拟心情的曲子以及句子,那种缠绵旖旎的风情万种也从来与她无缘。苍茫大海一样的悲哀苦痛,她也玩不出什么花哨俏皮与美丽精致。她的生活有着本来的质实和真纯,一些几经打磨的词藻,几经调和的曲声,自然也就成了她唯一的奢望和期盼,不需要任何的玩笑耍弄和故作姿态。

一份单纯的心地即此也就因为没有其它任何方面的牵扯与计较,乃至琐碎消耗,就只是一门心思的唱歌,歌唱,按照自己的步态和声调来调整自己的韵律和鼓点,唱出自己的款款柔情,缕缕心声。这样一份直来直去的纯真本色,一颗虔诚面对的素朴心情,每每也就能够如痴如醉出神入化。

她现在正唱着的,也正是她的一首比较不错的主打。曲调优美,心绪平静,翩然有致的几多波折起伏也不算太大,也还规矩有序整齐划一而分外圆润。这也是她跟秀文姐妹几个比较喜欢的歌,也是每每情感投入,火候拿捏比较用力的一支。自己寻思来的词儿,自己哼唱来的曲子,当然是格外贴心的一份味道:

江边的微云漫漫升起,

梢头的流莺依依鸣啼,

潜水的游鱼咬碎了万般变幻的天际,

金色的阳光又在创造别一样的神奇!

啊,这苍茫沉浮的大地,

钟情,是我唯一的美丽!

我用歌声祝福您,也祝福奔波忙碌的红男绿女……

深沉绵长的沧桑感觉,洒脱透明的凄清尾音,也还有一些醇厚古朴的苍劲温柔,和野旷天高的粗犷味道。演绎的是她,或者也是她们坎坷曲折而又生生不息的生活畅想与梦境追随,也还有她们朴实无华的青春演绎与激情绽放。却也还夹杂缠绕着农贸市场,抑或繁华街头的嘈杂噪音,能够让人清晰地听见:

“货真价实的鱼丸,一块五一个,五块钱四个!”

“大减价,大减价啊,纯棉四件套,三十八元了!”

“快来买呢,桔子香蕉便宜了!走过错过,不要错过!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

等等,等等。一浪高过一浪的音浪,一声紧过一声的人声。是这个世界最忙碌的景象,最火爆的内容,真正的息息相关,真正的分秒必争。

唱歌能够成为董玉燕现在的职业,也就能够拥有这样一份悠然而遇的轻松自在。这在之前的她是连做梦都不曾想过的。曾几何时,她还只会想着怎样的甩开膀子把自己的力气使完,开动脑筋把自己的心思用尽。如今蜷缩在轮椅上真的动弹不了啦,反倒也就能有了随遇而安“认了命吧”的彻底放纵,或者,竟然就是水到渠成的梦想成真。

不知道能不能也依傍一下人们常常说起那种“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是不是的,人反正都需要有一条走下去的路。或许在她的眼里,就这祸福俩字儿也是多余,酸甜苦辣咸也无须用的。她说,撒不开丫子的蚂蚱,就一定会有根狗尾巴草串着,怕什么呢!这样的生活根本,和言语声口,依然还是乡下妞儿的狂野与率性啊!

嗓子是她本来的,跳舞是她天生的,这也都是得天独厚的格外恩赐了。但是,这些小打小闹的散碎妆点或者热闹玩意儿,来的也有些不是地方,不是时候。一般也就只有在学校里的日子还能有点儿用处。大家一起集合起来,去欢迎那些慈祥的笑脸,肥胖的身材,或者颂扬和捧场各种各样的庆典,烘托迎来送往的庄严礼敬与赫然威风,装点各种各样的红火喜庆,间或也还会得到一些很好的夸赞和表扬,以及属于光荣集体的莫大荣誉。

但她也只是走到了初中。还不曾毕业,随着收养她的任亦儒撒手归西,她也就很无奈地失学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少了兴高采烈的歌声,欢乐喜庆的舞蹈,多她一个,少她一个,根本就不会让人在意。而要活下自己这份低微的薄命来,她却就要真正踏踏实实地努力,而不能再一味地高歌曼舞的高大上了。

她的原本的农民生活里是根本不需要这一些的。而且她也不是人们眼里的疯丫头,在这个方面有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心妄想,奢望捅下个大天来给人瞧瞧。生就的本分还是给了她一份清醒的自觉吧?没有了梦,也就是没有枷锁啊!

各种形式的打工,帮工也只是为了能端住一个饭碗。后来,即便自己长大了,能够挪动挪动地方了,却又因为慷慨地把刚刚办下来的身份证让给了生死存亡的秀文使用,所以,她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村子里,和自己的小镇上挣扎,拼命。

从一般的小打小闹,到有所蓄积时候的有所逞强,大包大揽,她也倒是没有少折腾过的。虽然横竖都没有离开自打襁褓里就躺在那里的那条徂水河,然而一番又一番的风风火火下来,她的双腿还就被越来越乌黑污浊的河水给彻底地泡软了。

当然,她自己就曾经毫不客气地说,千万分侥幸的她这也是走了****运了。因为还能够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还能够看到自己的好妹妹秀文,也真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跟她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誓死竞争那片沙场,并且千方百计终于弄到手的刘玉兰,却就已经早早地死掉了。

这也难怪会有很多知根知底的好心人为她叹息不已而又侥幸不止。她如今也只能接受教训,死心塌地地在这摇摇晃晃的轮椅上,与随处漂泊的卖唱道路上晃晃悠悠,与广阔发展了。

只是她的心思依然很大,或者因为看得开,舍得下,也就愈发地更大了。她不仅想着要靠卖唱来养身活命,还想借此行走整个江湖,踏遍这个万里山河大千世界。

既然已经跌到了起都起不来的最底下,也就没有了什么牵挂顾盼。不能抓住什么创造什么,不能打拼什么施展什么,那就好好地看看这个繁华热闹的人间所在。走走名山大川,品品悲欢辛酸。以前胆小怕事,窝在家里不敢出来,真是有些太傻了!怎么就会一定有人害了你呢?现在就是拼上自己这条命,又能有什么呢?

现在她是真的恨透了那个给了她生存,也给了她毁灭的老家,铁定了这份漂泊游走的心。所谓的嘈杂闹市就是整个世界温暖的中心,而所谓的老家应该就是这茫茫宇宙最荒凉的边缘。这是她说过的——能够放开胆儿了,她也就什么话都敢说。

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生活里有什么值得歌唱而放歌,反而是为了最好的遗忘。因为唱歌的时候能够全部投入,也就能忘了这整个世界和自己,包括自己所有的遭际。遗忘一切却又能让她把歌声唱的更好,更投入了。这也就是她的酒精与鸦片。仿佛也跟秀文沉湎于自己的文字魔怔一样。只是她更需要这份乐此不疲,支撑她现在这份颠沛流离一往无前。

如果说还有希望,那就是她希望自己的倾诉与行走,能够更好地叩开一个个陌生的心扉。她似乎越来越看重这份原本一片冷漠,最终又能缔结各种友好的陌生缘分。因为她真的能够叩开一些陌生人们的心扉。也能够由此看到一张张笑脸,看到一个个温馨幸福的人生,以及所组成的这个万丈红尘的世界。

看着别人快乐的生活时光,自己不妨也是一种幸福的把揽,观瞻与品味。而且,即便再怎么潦倒的攀爬,颠簸,也还是需要一个幸福美满的背景吧?甚至还要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期盼,与遥望。

一份能够真诚投入的生命,她的美丽是无可比拟的,无论是什么姿态,什么方式。而若论歌唱品质与个人心地,董玉燕或许并不比那些歌星名人差多少。她的全部身心凝结的歌声真的是很能动人以情。

虽然她只是大山里野地里喊出来的嗓子,并没有什么师传技巧,各种承教,但是她就是靠自己的心灵来把握和揣摩一切了,如同把握和揣摩自己的所有人生。

如果有所挑剔,那就只是那套绑缚在轮椅上的蹩脚的音响设备,这套卡拉OK的层次,以及苏轶伦的跟帮配乐有些太过低级了——苏轶伦一步不离地跟着她,两个人比翼双飞,也算是你侬我侬情深意长——这也决定了她们的舞台就只能是市井,街道,犄角旮旯;她们的收入也只能是那些心怀善良的零星钢镚儿。如此却也是她们唯一的指望,唯一的奢望。维持着她继续蹉跎人生,继续坎坷追梦,或者执着造梦的漫漫行程。

哦!我们把她的这份坚持,说的有些过于的好了,也许这是不应该的。她自己的口头语,她就只是狗尾巴草上串着的蚂蚱啊!

秀文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她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就主动扣了机。即便就是大家都能感觉到的甜美爽快,在她也是无可比拟的悲苦酸痛沦肌浃髓。这份哀苦无告也就只有她能够品味的出,领略的到。

对于董玉燕,秀文已经不能仅仅就是一份友情或者感激。这份谁都不会想到的变化与遭际,也是她的剥夺间接地施虐了吧?这是不可回避的,是无法报答的感情债,无法偿还的血肉生命的债啊!

或者还就是她无端害人的铁证,但她也已经不敢再怎样地责骂自己害人坑人了。这也只能成为她的平日所念所想的寝食难安,也是她的一步一步慢慢报恩的必须安排。

她必须一步一步地把路走出来才行。董玉燕并不需要她的愧疚,她应该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什么。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也明白董玉燕的大度与心情。

但在大中午的唱这首歌,攀附,标榜,期望,希望……董玉燕行走江湖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或者太过于好。这还不如她的那些叙述自己身世与遭遇的另外一些主打歌。比如更加柔情悲切婉转低迷却又有无限力量慢慢升起的:

坐看飘摇的风丝,

享受微漾的涟漪,

清醒的感觉让我找到自己。

原来我不是喜欢流泪,

原来我不是喜欢哭泣;

原来我更不是喜欢流离失所孤苦无依;

我只是牵着妈妈的衣袖,把蹒跚依稀挽起!

……

或者是真正欢乐祥和而又幽默搞笑的一类:

摇着轮椅走天涯啊,

这里的朋友俺来了!

风霜雪雨都不怕哟,

流连的眼神让俺笑开了花!

一路歌声迎送彩霞哟,

驻足倾听全靠您为俺当家!

好听的话话不是骗您的,

打动了您我可就是一朵奇葩!

奉劝诸君莫多破费,

叮当一枚俺就满足了。

不要小看这沉甸甸的硬币,

幸福的种子您刚刚播下……

她能够做的,就是要怎样的更好地成人。她是承载了董玉燕的希望的,又能怎么再让她失望,给她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上加码呢?只有她成人了,真正地长大成人了,董玉燕的苦楚才能有所分担有所减轻。而自己也就能够真正地把她全部地承接过来,一起去过今后的所有岁月,所有时光。

这个世界需要的是成全,需要的是成就,那就首先要成人。她不仅不能让董玉燕失望,还要把自己的生活交付出去,也把她的生活全盘接受过来。她现在就这样准备,就这样做了。

当然还是把所有的意外缠绕理清再说,她需要的依然是脚底下的忠诚与坚定,双手里的放眼与展望。回过头来,还是继续盯着那片鳞次栉比的老宅默默地流泪,她无声无息的眼泪里也就又多了另外一份分外复杂的内容,和无端莫名的分明柔情。

大家面面相觑,都沉默下来。素云开始大口大口地喝水。电话又打过来了,应该是董玉燕一曲完毕或者演唱暂停,她从来都是放心不下秀文这个妹妹的,这需要她千千万,万万千的担心和牵挂。秀文看了一眼,把手机递给了高玉琥。但也随手打开了扬声器。她的心里还是想着能够听到这位打小唯一知心的姐姐的声音。

高玉琥也免不了要正正经经仔仔细细地客套几句,也无非“是燕子啊……我是高玉琥呀……现在好吗……到哪里了……常回来看看啊”之类,一串难为人的客套完了,然后才说:

“秀文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她心里难过说不出来,就让我来跟你说说!你们真是好姐妹呢,她什么事情都是想着先跟你说!你现在忙吗?要不你就听我跟你说说?是这么回事儿,你听我说啊,今天早上,秀文的弟弟,是亲弟弟,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叫长征,大名儿左铮铮,可不是咱们跟前的玉文,这一回咱可不能再理解差了……”

这件差事是真的难为人了。董玉燕已经早都不知道认人的了,无论亲人,还是名人,她都不会认真在意的。除了一份众所周知的同病相怜,她似乎已经把整个世界看穿,不需要恭维任何人的面具了!

高玉琥的嗓音有些沙哑,有些哽咽。为了避免再次刺激秀文,或者就是让自己少露一些狼狈,他一边说话,一边就走了出去,还招呼大家都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秀文依然默默地看着那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老宅。泪眼迷离,心潮汹涌,她很希望着能够更真切地看到一些什么。但是距离还是有些远吧,看到的也就只有那些房舍的轮廓,和一些依稀的瓦菲和墙砖的辉光,高大的绿树,还有起伏的远山,明灭的秀水。

自从搬进来,相守相望好多个年头了啊!除了一些鞭炮的轰鸣,或者偶尔的音乐的流响,逢年过节更加加倍的灯火通明,以及焰火礼花漫天绽放,她也并没有听到其它什么动静,看到过别的什么风景。怎么就会在今天,满是悲哀,满是眼泪了呢?人啊,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呵护自己呢?这可让家里怎么受活啊!

以前的时候,这种远望,瞭望,或者遥望,眺望,曾经就是她每天奔波劳累疲惫倦怠之余的平静,满足,乃至甜蜜和幸福。再苦,再难,转过来就又是一天了!这就像是完全坚守住自己的她真的赚到了什么似的,会让她感到一种轻松甜蜜的愉悦,乃至委顿疲惫的舒适惬意。是她诸多打拼之后能够得到最好休憩的一个站点儿啊!她不敢痛痛快快地开心,但是就这么瞭上一眼,也就能有所知足,和舒心了啊!

但是现在,竟然也慢慢成为一种分外的牵挂,一份无语的愁苦了。那边的那份美满和幸福,真的已经彻底打翻在地?一家人至少是现在与幸福无缘了,已经都在水深火热了……这该怎么苦捱和受活呢?也已经上了岁数了啊!这样想着,她也就有了一种亟不可待的缭乱和焦急。

这些年来,可以说就是走着连连的好运了。没有这也没有那的,无风无火的日子,很忙活,也是很滋润的啊!就一步一步地都赶着撵着的走过来了。可是,现在出了事了,出了这样要命的事,这是要让人做什么呢?如果长征真的有个闪失,那又该怎么办呢?好端端的人家会不会就会毁了啊?对了,还有叔叔跟姑姑说的,还有这一大家子,一大坨子人,可也都在望着这里,指着这里呢!

再等一年,至少也要再等一年,玉文就可以毕业了啊!到时候自己也许就可以无忧无虑无牵无挂了,或许就可能会大着胆子登门拜访一下,或有或无地见个面,问候一下什么的!可是现在,这就是事与愿违吗?

老天为什么要为难这一家人,也还要再捎带着为难她呢?她突然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慌里慌张起来,干脆就随手关上了窗,拉上了窗帘,不再去看她那昔日的幸福向往的所在。

除了解释事情缘由,当然也还需要努力地安抚董玉燕丝毫不留情面的暴躁情绪。机关枪一样密集喷射的怒火,这不在当面的远程射击与轰炸,就更是施展的开,也就摧城拔寨一般的尤其厉害。

高玉琥有些秀才遇见兵的模样了。疲于应付的嗓音已经声嘶力竭起来,结结巴巴的,磕磕绊绊的,这也是多少年都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包括言传身教的带徒弟,当顾问当教授教学生做演讲也不会这么费劲。他已经口干舌燥,满嘴的喷白沫,一口一口地大喘气了:

“……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知道,这对于秀文是不公平的,但是……好的!好的!好的!待会儿让你秀文妹妹打给你!”

“不要你管!你不要难为我妹妹,待会我来打给她,你让她等我!”

董玉燕已经不是怒火中烧,而是雷霆万钧了。看来是并不仅仅是不领“高玉琥叔叔”这份深情厚意啊!所幸已经主动地挂了机,高玉琥也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叹息道:

“跟现在的女孩子说话真不容易,你看,就出了我满身满头的大汗呢!”

在座的也都浅浅地笑笑,算是对这份可怜的应答。大家来的目的也就只有一个,促成家人重逢这样一件不幸之中的幸事,给人一个也许可能的安慰和体谅。但是现在大家都累了,乏了,也都说不出话来,焦头烂额疲惫不堪了。大好的天气啊,怎么会又有了这份操不完的闲心?也真的是能耐得住耗啊!

玉文跟雅雯正在上楼,走在楼道里了,玉文才小声地说:

“有件事情,现在应该跟你说说了!”

“什么好事儿?”

雅雯总是这样的天真,仿佛人人都在跟她畅谈如花似锦的理想似的。青春妙龄的女孩子也就应该这样的吧?尤其又在今天,各种粉红色的梦想啊,可能也就要与她——与哥哥有关。各种各样的愁苦,那是从来都不会有的。玉文很别扭地翻了翻眼,白了她一下,才说:

“你知道你今天是抢了谁的镜头了吧?”

“谁的?”

“你说谁的?”

“还有谁的,不就是左家兄妹不在场了,也就——”

“他是因为今天早上被人绑架了,才把镜头让给了你。”

“绑架?谁?”

“谁?还有谁,机机啊!不说他了。高叔叔他们都过来这边了,可能是想让姐姐过去看看。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所以,进门,少说话啊!”

雅雯猛不丁地打了个冷战,仿佛突然间的一盆冷水兜顶倒下,给她来了个从内到外的透心凉,让她有些适应不了,也拢不过神来,心里的疑惑却不自觉地就说出了口: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啊?这是什么事啊!怎么会这样呢?他风头正劲如日中天的,谁敢动他呢?怎么会呢?不会的吧?”

“不要管别人了,这样那样的,有你的什么?记住,千万不要大嘴巴啊,你也知道姐姐心重的,我们听他们说就好了!”

玉文不再说话,雅雯的心里还在不住地嘀咕,这是怎么了?原本都是好好的,好好的人,好好的事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不知道这个波诡云谲的世界有谁能够真正明白这是怎么了。这哪里又是这些满眼里春风得意,满心里春光灿烂的小孩子们能知道的呢!谁又能知道等待着她们的又是什么呢?

董玉燕果然很快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她的性子就还是那样的干脆,爽利。而且,这份牵挂也还是她最由衷最真诚的一份悬望,和坚持吧?

还在大喘气的高玉琥可不敢再接,这一次恐怕更会是核武级别的洲际导弹了!而且他已经圆满完成任务,应该解脱了,应该能够交差了。素云把手机还给了秀文。秀文把电话拿在手里,从自己的小屋里走出来,也打开了扬声器。

一声“姐姐”,秀文就又是满脸百感交集的泪。

“没事的,别哭。看点儿,你现在应该要赶过去上班了吧?快洗把脸去!”

秀文也依然还是董玉燕在这个世界上最唯一的和颜悦色。哪怕千万里的遥远,她也明白这份心地。

“今天不太忙的,我们可以自己安排时间。”

“那好,你听我说,我是这样考虑的,你早前不也是打算让我们今天赶回去吗?我跟你姐夫现在就能赶回来了。顺利的话,天一抹黑我们就能赶到,或许也能再早一点。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的,我们见了面再说这件事儿,好吗?”

“好的,姐姐!姐姐你也不要太为我担心!”

“也许我们并不能像高叔叔说的那样,说回去就回去,你明白吗?”

“我明白,姐姐!”

“现在他那家里最需要的是救人,是救命。一个素不相干的人回去,恐怕也只是添乱,添堵!我们不能再做碍事的累赘了,你说对吗?”

“是的,姐姐,我记下了。”

“记下啊,当初我们是因为累赘多余,不合心意才被扔出来的。以前当我们是什么,现在应该还是什么,尤其又在这个大祸临头的时候。我们无论怎么着,也不能不掂量着点儿,看不看脸子不说,火上浇油的,让人多一份焦心吗?凑什么热闹啊,会误了家里的大事的!”

“是的,姐姐!”

“要是让人看到,我们就是趁了这大好的机会遂了某种心愿,那么,还是癞狗求食一样的,我们也就有些太不值了,太没有什么了,况且,人家也未必理你这份……”

“姐姐老是说说是家里?是我们?”

“我说的就是家里,还有我们,怎么了?”

“我明白,我明白姐姐的意思。我的事就是姐姐的事,我明白姐姐对待我的这一片心。”

“你啊,这个时候还在跟我抠字眼,以后还是改改这个毛病吧!好了!你姐夫已经买好饭了,我们现在就可以上路了!呵!你姐夫还给你们准备了本地特产呢,一个大老粗想的还怪周到的。咱们一会儿见,好吗?”

董玉燕已经没有感觉的双腿也会时不时地尥蹶子的,但是,能够跟秀文在一起,或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她倒是真的有一份细心,耐心,和温顺谦和的姐姐的气度。

“好的,我等您,姐姐。”

“那就这样说定了,不妨就等我们到了,大家在一起了,仔细商议商议,再说!”

“好!”

两个人都挂了机。秀文也要收拾收拾,时刻准备上班去了。

“我们都知道你们是很要好的姐妹,自打认识了,从小到大,她一直对你很好。就好成一个人。但是,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外人,就这样插手进来,是不是管得太多了?”素云还是若有所思地说道。

“如果说我这条贱命是她救的,这也许有些让人不好相信。但是,当初就是她帮着我从家里逃出来的。就是如今让我活着的这个身份,也还是她给我的。是她把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工作机会让给了我,我才有了这一条一直走过来活下来的路。为了这些事情,她就遭了多少的罪,把自己的两条老长腿都在河里给泡没了……”

秀文说着说着自己就又说不下去了,她身上的承受和担负也实在太多,而她的亏欠也实在更大,真是天地良心啊!

“快不要这样。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可怜人的,天底下这么大,你可怜的过来吗?”

看着秀文难过,素云也很是难过的。便连忙好心地劝她。而且,这也是大家都早已知道的事实,再三重复也不会有什么好,应该及时拉拢回来。要是跑了正题了,怕又要枉费一片心计。

好在秀文也是明情,懂事的很,说收还就真的收住了:

“这些过去的事情也就不要提了,拖拉着自己的半拉条命,一听说我有事儿,她就要立即赶过来,任是谁,还能怎么样呢?”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说,你妈妈可能伤的不轻啊,连你奶奶都不看好呢!”

营养全面的素云个人保养也很好,一双眼睛仍然雪亮雪亮的,秀文就有些看不过她。

但她也不说话了。虽然已经答应了董玉燕,大家一起商议一下,却毕竟也是自己从没见正面见过的亲生妈妈。一回骨肉血脉,即便当初再怎样的难以理解,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了,自己还在纠缠一些不值什么的恩恩怨怨,情绪意气,可以吗?万一有个好歹,可又怎么说?真要打算后悔一辈子吗?

她又陷入了紧张的纠结,也有些迷失的茫然与彷徨了。

这一回,倒是苏珀来救她了。

“不要难为孩子了。说那些母女情深是一回事情,自己的孩子要回到妈妈身边,这也是早早晚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的。但是人家玉燕也说得明白,要搞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救命的仙丹才好。我们都是想当然地认为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就好吗?会不会呢?搞不好,还就是给人添乱添堵,想好好不成,就又成了替罪羊了呢!”

苏珀已经完全倒戈了,对此她可是也有着自己的一番由衷经历。

“只是不知道那做妈妈能不能过这一关哟!本来你奶奶是真的要来的,现在,咱们长话短说,咱们要不要说一下,告诉你奶奶一声啊?”

告诉一声?告诉奶奶一声?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一声”又是什么?是一个最基本的落实?一种大致认可的板上钉钉?一份不久就可回家的诺言与保证,或者还可能会是主动找上门来的由头和线索?

这也是素云盼了很长时间的了。灵机一动的妙手添花,丝毫也不亚于蓄谋已久的精心安排。她早就想尽快卸下这个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包袱,也还有多少人都在仔仔细细望眼欲穿地盼着这一天呢!

秀文猛地一惊,瞿然说道:

“别,千万不要,婶子!您不能现在就想害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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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孩子”出身的山东李云鹤,凭借其争强好胜的个性和工于心计的天赋,闯荡上海滩而成为风流浪漫的蓝苹,“进军”延安而成为“第一夫人”江青;一身不安分的血液和那日渐膨胀的权欲,使那原本活泼率直的天性变成阴险歹毒,“文革”中她的心狠手辣使多少无辜蒙难!最终她变为人民公敌而沦为阶下囚。本书是作者一部力作,经过多次修改补充,以更加准确全面的史料和新颖独特的专访,公正、客观、生动地展示了江青不寻常的一生,成为有关江青的一部权威之作。
  • 喜欢的人和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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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青梅敌不过天降,她也没想到,那一天回来的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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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趣的是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堂堂正正地站着,尽力守护该守护的人和事。自己的命运只由自己决定。主角眼中的世界,大概不会太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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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她竟从一个孤儿变成了一个豪门千金!一向对男人有偏见的她还和冷大少爷有个娃娃亲。“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可是我对女人感兴趣。”“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某曦气愤说道,“我喜欢你不喜欢我。”某腹黑淡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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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资讯,科学怪才旻沃若为科研献身!——从小就是男主剧本的人生赢家来到平行世界依旧是主角啊。旻沃若心里苦,美女们别靠过来行吗,我只想好好研究出秋泯山定律,山下一溜人,你们挡着山门了,我只是个搞科研的。又不是黑帮老大,不需要那么多小弟......臻靖一面扮师尊一面扮反派,道貌岸然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正打算大干一场,见到主角——卧槽!这不是我偶像旻沃若吗!他也穿越了!还穿越成主角了!我...我特么下不去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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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如笙

    早在天边,你们或许没听说过这样一个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当今分为两大国,燕国,风国,它们永远势不两立!可这燕国的圣女清如笙再一次偶然中救起了一位身份神秘的男子沐墨,在他(她)们相处过程中,清如笙爱上了沐墨,或许是他为她打伞时,或许是他温柔让人着迷的笑容时,可,正当这时,沐墨身份公开,清如笙痛苦嘶喊……这一切的使命呀!笙,对不起,这是我的使命。沐墨,从今以后我跟你势不两立。沐墨,从来觉得自己是对的,可换回来的却是她的鲜血缓缓流淌。沐墨,别回来,我爱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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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文,一次重生可重生错了,不是在2015年间,却重生在自己看过的小说里,让自己没有办法去报复渣男腐女,这让她很愤怒,来到了不熟悉的古国,好在自己是女主角,可不幸的是女主角被女配角害死了,我一定要在这异世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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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殇,死亡的意思。她是统治黑暗的王者,也是死亡也舍她而去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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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摘星星太俗,摘月亮太没难度,于是,他决定摘个皇冠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