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长街死一般寂静,似乎连风也被杜古泽的雷霆手段震撼到了,驻足不敢吹来。
一袭倩影自烟雨楼阁翩然而下,银姑姑和金姑姑紧随其后,将杜古泽围在中间。
叶萱萦没想到杜古泽居然当真杀死了冷婆婆,倾国倾城的面容挂了层寒霜,清冷道:“杜公子这般狠辣,难道丝毫不将女儿国放在眼里吗!”
事出突然,叶萱萦没来及戴上面纱,瞅着她精致如瓷玉的面容,饶是杜古泽见多了美女,也不禁暗赞了句真美。
杜古泽将她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啧啧出声,似笑非笑道:“公主啊,您可要明鉴,女儿国威名赫赫,谁敢不放眼里啊,只是她不依不饶非要取我性命,我才不得已杀她自保而已,怎么能怪我呢?”
叶萱萦道:“杜公子休要逞口舌之利,方才冷婆婆已经向你磕头求饶,你为何还要杀她。”
杜古泽剑眉一挑,反问叶萱萦道:“敢问公主殿下,如果有人两次偷袭于你,公主殿下可会再冒着被偷袭的风险,去饶她性命?”
叶萱萦一时语噎,论牙尖嘴利耍无赖的本事,她及不上杜古泽万一,更何况杜古泽说的本来也是实情,话里挑不出毛病。她明知杜古泽是有意杀冷婆婆,可琢磨良久,却偏就想不出个问罪杜古泽的名堂。
旁边银姑姑看出了叶萱萦的窘境,替她解围道:“小子,冷婆婆乃是我女儿国的人,被你杀了,无论如何也要个说法,要不然日后传扬出去,我女儿国如何立足。”
“何必和他多费口舌,先捉下再说!”金姑姑接口道。
叶萱萦和金银两姑姑,对杜古泽呈合围之势,三人打定主意要留下他,各自蓄力,运转真元只待时机恰当,便出手制住杜古泽。
杜古泽早生戒备,暗自瞥了一眼,经络中剑元悄悄汇集,冷声笑道:“没想到女儿国竟然这般蛮不讲理,小爷今天算是涨见识了。”
三人不搭话,叶萱萦衣袂飘飘,周遭围绕数条彩带,无风自动如游蛇狂舞,一根翠绿如翡翠的柳条捏在她的葱白玉指间,忽闪忽闪散着绿光,好像是在呼吸。
青翠柳条纤细柔无骨,但盎然绿意中散发着的危险气息,远比寻常的百炼神兵强盛的多。
金银二姑各执两杆短枪,豪光烁烁,也是不俗的兵器。
两人同吃共入数十年,心意彼此相通,用不着任何语言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没有任何征兆,两人同时攻向杜古泽,一左一右,四杆短枪舞出四朵枪花,将杜古泽所有退路封得死死的。
朵朵枪花突兀绽放在杜古泽眼前,浓郁真元带出阵阵气浪,骇人至极。
杜古泽临阵却不慌不忙,双手十指轻巧翻飞,结出个玄奥法印,浑身陡然放出浩瀚金芒,脑后现智慧金光,梵音阵阵,上方徐徐浮现出个高数丈的佛影,法相庄严,好似西天佛祖降世。
四杆短枪扎在金身佛像上,散布在上的气劲喷薄而出,可一遇佛光却如泥牛入海般,了无声响。
“来而不往非礼也,看在两位是前辈的份上,你们捅我四枪,我只回一掌如何!”
杜古泽嘿然一笑,挥起蒲扇般的金色大手,一掌扫去。氤氲金光一闪而过,比金银二姑的四杆短枪快上十倍尚多,两人措手不及,只下意识横起短枪一挡。
金银二姑只觉一股狂劲撞来,若非短枪材质非凡,泄去不少劲气,这股狂劲几乎要把她们碾为齑粉。
两人被佛手拍的倒飞而出,双手十指震颤不已,连性命交关的本命短枪也拿捏不住,脱手甩飞在旁。
叶萱萦见状大惊,急忙腾身而起,翩然迎住身形凌乱的金银二姑,双手轻抵在她们后心,扶着两人缓缓落下。
金银二姑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没受伤,叶萱萦粗略查看几眼,冷着脸对杜古泽说道:“杜公子好大本事,不仅剑道修为了得,还修有大乘佛法,当的上青年翘楚,萱萦还请指教指教!”
言毕不待杜古泽答话,手腕一震,那枝绿意盈盈的柳条便如灵蛇吐信般,向杜古泽缠绕而去。
杜古泽这佛门金身术,是老和尚传的,老实讲,稀松平常。正如老和尚骂他的那句话,没佛心,虽然没少挨老和尚屋后那杆青锈斑斑的金刚杵的鞭策,但在佛法一途,杜古泽实在是难有长进。
他以归元境天品的境界,对付刚入归元境、仅是黄品的金银二姑,使这手佛门金身自是无碍。
但叶萱萦和杜古泽一样,都是归元境天品的境界,在她面前,杜古泽不怎么精进的佛门金身就不够看了。
无数鹅黄嫩芽从柳条枝身长出,撑出半亩绿芒,与佛影金光狠狠撞在一团,杜古泽那刀枪难伤的佛门金光,在绿芒之下,只如初雪逢阳,迅速消融。
瞬间,佛光便溃散多半,金身上下光芒黯淡,数丈高的佛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击建功,饶是叶萱萦素来淡然,面色也不禁微微见喜:“公子收手吧,萱萦只为冷婆婆讨个说法,绝不伤公子性命。”
“哈哈,殿下未免太小看人,摇尾乞命的事,小爷可做不来。”
杜古泽手掐佛门法印,抽身疾退,只留下浑不在意的嬉笑声。
见杜古泽顽抗不降,叶萱萦当即不再怠慢,真元迸发之下,柳条上的无数鹅黄色嫩芽,迅速生长为如蛇似绳的新枝条,铺天盖地占据了整个街道,两边的房屋缠满了嫩绿枝条,宛如到了丛林深处。
无数似箭枝条好像万蛇出洞,朝杜古泽激射而来,似要将他的佛门金身戳成褴褛破衫。
金姑姑和银姑姑顾不得去捡被甩飞的短枪,站在叶萱萦身后不远处,全神贯注望着两人战况,瞅见叶萱萦占尽上风,两人相视一笑,都不禁露出了笑容。
四面八方都有无数柳条袭来,耳中充斥着柳条“赫赫”破空声,望着漫天翠绿,杜古泽终于收起了脸上嬉笑,手结法印,散去浑身黯淡金光。
剑来!
杜古泽骈指一引,背后古朴剑匣震颤不已,上刻着的花鸟虫鱼好似活物一般,纷纷涌动,欲要挣脱剑匣束缚。
陡然红芒一闪,匣中飞出赤色小剑,厉芒烁烁,迎风化为三尺青锋,正是赤焱!
杜古泽将赤焱握在手中,真元催动之下,一股凌厉剑气冲天而起,锋芒之盛,远胜斩杀冷婆婆时百倍有余。
这股剑气直冲天际,半空中云团开散,街道两边草木俯首,就连头顶上的如火骄阳,似乎也被剑气所慑,变得温柔许多。
这一剑的光彩,遮蔽了万物的风华,一股众生臣服的气息浩然散开,金银二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嗫喃道:“好霸道的剑!”
叶萱萦双眸都被凌厉无匹的剑光所占据,气势立即跟着为之一滞,她冷哼一声,浑身真元尽出无遗,铺天盖地的柳条绿意猛然大盛好似一汪绿海,来势不减反增。
赤焱剑尖直指遮天绿海,红艳如火的剑气犹如实质一般,杜古泽手腕轻旋,变握为抵,右手掌心贴着剑柄顶端,臂膊微震,剑元喷薄而出。
只见赤焱疾驰飞出,红色剑气划过绿海,如一堵崖壁般横亘其中,直接将涛涛绿海断为两截,剑光所过之处,柳条纷纷折断,飘飘洒洒的断裂绿枝从天而降,恍若下了场绿雨。
残枝上仍蕴含着点点绿芒,上面还挂着丝丝剑气,好在附近百姓都早已躲入房间。否则,单就这些残枝,就得屠戮不少生灵。
漫天绿海轰然消散,叶萱萦飞退数十丈才勉强站住,手里捏着原本那根柳条,已不复最初的生机勃勃,墨绿的表面上斑斑显着枯黄,无力的耷拉着向下垂,显然受损不轻。
若不是亲眼所见,外人绝对猜不出,刚才那遮天绿海,都是源于这根生机暗淡的柳条。
一剑破万枝,赤焱气势不消,磅礴剑气汇于半空,凝结成一柄巨大的剑影,形如赤焱,散发着凌厉如尸山血海般的气息,高高悬在叶萱萦头顶上空。
杜古泽手握赤焱,只需手腕轻轻一翻,剑影便可将叶萱萦三人一同斩为齑粉,嘴角噙着笑:“公主殿下,可还需要在下给你个说法?”
叶萱萦怔怔瞅着头顶剑影,冷若冰霜的俏脸有些发白,突然涌起片片潮红,“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仰面躺下。
“公主!”
金银二姑早被杜古泽的剑气骇得呆若木鸡,直至见叶萱萦吐血,才恍然回神,急呼一声,匆忙跑上前将公主殿下接住,金姑姑将她抱在怀中,而银姑姑则自怀里掏出玉瓶,倒出枚丹药喂叶萱萦服下。
杜古泽方才着实无心伤人,出剑只是迫不得已,是以点到为止,破了叶萱萦的柳海,便尽敛剑气汇成剑影,看似声势浩荡,其实并未伤到叶萱萦分毫。
如今叶萱萦竟然吐血昏倒,杜古泽兀自吃了一惊,便收起赤焱,散了剑气汇聚而成的恐怖剑影。
他有心上前去看看叶萱萦状况如何,但转念一想,两人虽无深仇,可也并非朋友,况且此时两人之间还有些干戈,便也作罢。
服下丹药后,叶萱萦脸上潮红退去少许,神智渐渐苏醒,挣扎着从金姑姑怀中站起,朝杜古泽欠身一礼,虚弱道:“萱萦先行谢过公子手下留情,今日指教,萱萦记下了。”
瞧叶萱萦不似有大碍,杜古泽也没了心思追问她为何吐血,撇撇嘴道:“女儿国小爷惹不起,被你记下可不是福分。”
叶萱萦玉手拭去嘴角血渍,道:“怎么,难不成公子真怕我女儿国?”
“那是当然,女儿国威名远播,天地四方哪个不惧?”
叶萱萦目光灼灼直视着杜古泽,忽问道:“那公子可怕北疆琉璃城?”
杜古泽闻言一怔,随即眯眼笑道:“自然也怕,北疆的琉璃城和女儿国一样,都是天地间最顶尖的门派,我实在怕的很。”
“那你……”
叶萱萦还待再言,却被杜古泽打断,笑意涟涟道:“看样子今天殿下是留不下我了,那咱们就此后会无期。”
说完这句话,杜古泽不管叶萱萦作何反应,提起伤重难行的雷把子,转身便走。
叶萱萦眸光清澈如水,似乎洞察一切,眼看着杜古泽背影越行越远,清声喊道:“杜古泽,我知道你究竟是谁!”
杜古泽恍若未闻,脚步未停,反而快了几分,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叶萱萦俯身捡起几根柳条断枝,上面仍然残留着赤焱的剑气。虽只剩星星点点,但叶萱萦手指抚过,依然被划出丝丝血痕。
形虽散,但神尤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