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的清晨,梁山八百里水泊薄雾弥漫,似一缕轻纱披在曼妙少女的肩上,随着微风轻摆,露出水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号称京东第一险滩,此时又是雾气昭昭,自然是凶险之极,即便是生长在周围村落水性极好水道极熟的渔民也不敢在这样天气进入水泊深处,因为梁山泊凶险的不仅仅是水,还有人。
水泊深处忽然出现一缕明灭不定的幽火,渐渐地如萤火虫般忽明忽暗,渐渐地有更多的萤火虫加入进来,如在白昼的夜空中闪烁,煞是好看。
一盏茶的功夫,萤火之光变得明亮、火红、暴烈,数十只小船分列两边,数百个火把将附近的水域照亮。
俩边都是穿着粗布短衫短裤,一言不发对峙了将近一刻钟。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道:“知道你们阮家兄弟水性好,不过在咱们十里八村的老少兄弟面前这般卖弄就没意思了吧。”
“呦呵,终于忍不住了,把老少爷们都抬出来了,有意思没意思?该说的都说了,怎么着,今儿痛快划出道来?”
只见最前面一支站满了人的渔船,所有人都跳进水里,露出坐在中间的三个青壮汉子,说话之人正是其中年纪最轻约莫三十左右岁的汉子。
赵庄保正赵天泽冷笑一声,道:“哼哼,当真以为怕了你们不成。兄弟们,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梁山八百里水泊渔民成千上万户,鱼帮上百个,眼前的阮家兄弟前后六个月却吞并了三十余家,逼迫我们也不得不与周围的鱼寨联合起来,只为保全大伙有口饭吃。可是阮家兄弟的野心太大,大到想吃下整个梁山泊的鱼帮生意,今天我问兄弟们,答不答应?”
赵天泽一侧的俩百多人齐声怒喝道:“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阮小二憨厚老实的摇头呵呵一笑,道“赵大哥是秀才出身,说的话也都是弯弯道道。阮家兄弟何时吞并过一家鱼寨,何时说过不让乡里乡亲的吃上饭?三十三家鱼寨不是我们逼迫,反倒是竞相来投。因为我们兄弟承诺,除去赋税,我们只收一成的鱼贡,五成的鱼货统一交给我们交易,价格高于市价半成,还有,只要加入我们赋税将比正常低半成。”
阮小二话音一落,只听赵天泽那边轰的一声议论四起。
“只收一成的鱼贡,怎么可能,鱼贡可是从来没低过俩成的。”
“高于市价半成,长此以往,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难过三十多家鱼寨会同意,要是我···”
“最关键的是官府赋税低半成,这背景,啧啧,可真是不简单啊,听说赵公子家里也有关系,相比之下可就···”
赵天泽听着后面犹如苍蝇一般的嗡嗡声厌烦至极,怒喝道:“都给我闭嘴。阮小二,你在信中可没···”
赵天泽猛地醒悟过来,原来阮家兄弟他们根本就是在给自己下套,因为他们知道赵家是怎么也不可能答应被他们吃掉的,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赵天泽重重的咳嗦俩声,平日里积威已久,议论声渐渐平息,场间再次安静下来。赵天泽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即使现在告诉大家阮小二在信中没有说降低鱼贡等事情,身后的上百鱼民也不会相信,就算是赵庄的人此时也是半信半疑。
“鱼贡降到一成,史无前例,阮家哥哥真是好气魄,不过小弟却想替兄弟们问问,一成鱼贡五成鱼货,你们几乎控制了整个鱼市,价格高不高半成,还有意思了吗?低官府赋税半成,呵呵,小弟想问问是谁给你们的权利?到时官府追究起来是找你们这些鱼帮老大呢,还是找我身后这些苦哈哈呢。”
“赋税官府不应,我们兄弟给担这半成。市价低不低谁说都没用,到时谁要是觉得价钱低了,我们兄弟十倍返钱。八百里水泊,我们兄弟这点信用还是有的。现在吗,赵老大,是不是该给个信了?”
阮小七站起身,面容轻佻的看着赵天泽说道。阮小二阮小五也站起身,随着三人的目光,所有渔户都看向赵天泽。
赵天泽一人屹然不惧,捅破天窗直奔主题道:“合并之后谁做主?”
阮小二肃穆道:“当然是能者居之。”
赵天泽洒然一笑,道:“何以断之?”
阮小五此时终于说了一句话道:“打赢我!”
······
郓城县最大的酒楼“聚贤楼”内,俩个身着黑色长衫、腰系儒涤的汉子对坐在三楼的雅间中。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香气扑鼻。左手边气质儒雅者拿起酒壶满了俩杯酒,刚欲开口,面色白嫩俊俏的青年抢先道:“哥哥今日你请客,酒也倒了,再与小弟敬酒的话,那小弟这顿饭可真是吃不消了,来,小弟我先敬哥哥一杯。”说着端起酒杯微微仰头一干而尽。
对面的看不出年纪的儒生淡然一笑,同样举杯喝尽,喉部却不见有丝毫吞咽的动作,仿佛把酒直接倒进了食道一般。
“多日不见,文远已是气度非凡,哥哥也替你高兴。怎么样,手头的事都捋顺了吗?有什么哥哥能帮上忙的?”
“小弟还是那副样子,要说有变化,也是哥哥的鼎力栽培,不然哪有小弟今日。有哥哥的脸面在,一切都还顺利,借这杯酒小弟再敬哥哥一杯,哥哥再造之恩,小弟永世不忘。”
俩人喝完,张文远抢着拿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说起来这酒楼翻新之后小弟还是第一次来,比以前气派了许多,尤其这五楼的雅间,来的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哥哥厉害啊,咱们县里有名号的谁不认识哥哥你。“
“好了,跟我就少来这套吧。现在成为辅助知县大人执掌税赋的押司,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收收以前的习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知道了,哥哥放心吧。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嘛。”
“说正事,我要梁山泊的鱼货鱼市赋税减半成,你着手替我办好,有问题吗?”
“减半成?哥哥,这可不是小事,那里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这,整个鱼货和鱼市减半成,这数目可是数十、上百万两白银啊,哥哥,你这是要闹哪样啊,这可是要杀头的?”
儒生站起身来,走到楼台边眺望梁山泊的方向,沉声问道:“其他的你别管,我只问你,敢不敢做?“
张文远急忙起身面色涨红的道:“只要哥哥说的出,小弟什么都敢做。”
“好兄弟,我宋江···果然没有看错人。”宋江缓缓转过身,微黄的脸部表情复杂之极,盯着张文远一字一顿的说道。
张文远看着宋江慑人的目光忽然害怕起来,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这时,宋江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淡然儒雅一如平常。
“就知道你会答应,不过明知如此还是很感动,毕竟不是小事。怎样做我已写在这张纸上,好了,你先去吧,哥哥我有些累了。”
张文远接过纸条点点头,看着如往常一样的宋江,有些摸不着头脑,胡乱答应一声便走了出去。
片刻,雅间屏风后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留着胡须的教书先生,走到宋江身旁道:“哥哥身体不舒服吗?不要紧吧?”
“放心吧,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到是让加亮兄见笑了。”
“哥哥是性情中人,哪里有见笑的道理,不然我这落魄书生岂能有今日。”
俩人相视具是哈哈大笑起来。宋江叫人送来一副碗筷,说道:“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加亮兄就不必再提了。还要多亏加亮的计策,想来这半成的赋税应该不是问题了。如此一来梁山泊的一半水域就归咱们所有了。”
吴用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中,赞叹道:“以后这鲜美至极的黑纹鱼就只归咱们所有了。另一半的水域只要官府不插手,水泊中还没有人是咱们的对手。不过附近的山头不说,梁山上可是还有一股水陆并进的力量,陆路上我们现在的人手略显不足。”
“人手好解决,近日我再寻些实力出众的好汉,问题不大。这黑纹鱼嘛,准确的说以后只有这聚义楼中有了。”
吴用的眼睛忽然一亮,恭敬的拱手道:“恭喜县丞大人,贺喜县丞大人。”
“为时过早,不过聚贤楼马上要改成聚义楼了。另外,承诺加亮兄你的事不远了。”
“多谢哥哥挂怀,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哥哥。”吴用郑重施礼道。
看了一眼楼下吴用不解的问道:“张文远忠心无疑,至于能力嘛,到是差强人意,为何哥哥要扶他上台,这押司位置可是分一个少一个啊。”
“这张文远曾经救过我的命,救命之恩不可不报,这时其一。其二张家楼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与寿张县的知县颇有交情,以后举荐县令时也许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哥哥深谋远虑,属下不及也。”吴用发自内心的说道。
“至于第三嘛···她怕是也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