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走到了出租车前,她的目光穿透挡风玻璃落在我身上。一股莫名的寒意贯穿脊背,我顿时紧张起来,眼睛紧盯着她。她继续走着,径直从车窗外走过。
真走了?
我的神经不由紧绷。虽然我很想转头看一眼,却不敢这么做,因为我担心会看见一张脸紧贴着车窗玻璃,对着我阴森森的笑。
“喂,你没事吧?”
司机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看他一眼,想到身边有人,于是鼓起勇气朝车窗外的后视镜看去:私家车、出租车以及摩托车排成长龙停在后面,不少人正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着,显然堵得不耐烦了。
但是,这些画面里没有那个白色的身影!
不见了!
跟梦中的妇人一样,那个女人也瞬间消失了!
我感觉车里的温度更低了,司机好像在跟我说话,我听不清他说什么——这两日一幕幕诡异的现象如潮水泛滥在脑海里,我双手紧握,指甲陷入掌心,惊叫一声,逃下车去。
我在拥挤的车流间跌跌撞撞地前行,不一会儿双脚自觉地停了下来。
我站在车祸现场两米开外的路边,木然的看着前方乱哄哄的人群,唏嘘声、拍照声、报警声……这一切嘈杂自动消音于耳旁,我的眼里只容得下那几名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他们从围观的人群中一进一出,一进又一出……终于,我看见一件染血的白色雪纺连衣裙!
双脚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我瘫坐在地,惊慌失措。
“怎么了?”
一个人跑过来蹲在我身前,隔绝了我的视线,我的耳朵好像又恢复了听觉——“滋~滋滋~滋~”
就像一张蒙尘的碟片,偶然间被带动,夹着杂音,吟唱出一段陌生而嘲杂的曲调。
唢呐、铜锣以及透着悲凉的歌声……是山歌?
不,是哀乐!
陌生的景物在我眼前晃悠:五彩花圈、素色麻衣、白头巾、黄衣道士,黑色的棺椁旁还站着一个人,他在对我微笑……
“啪!”
我的双眼条件反射性地闭上又迅速睁开。额头疼痛袭来,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又出现了。他抓着我的胳膊往上拉,我顺势站起来,木纳的说:“谢谢……”
我的视线饶过那个男生,救护车不知何时已经驶离,隐约还能听到“哇呜哇呜”鸣笛声;一群穿制服的人正在处理被撞得扭曲变形的车辆,我看见那方向盘上,还未干涸的血液仍在滴落汇入地面暗红的血泊。
“白衬衫……”
“嗯?”男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我叫薛辰!你看起来不太……”
“你信世上……有鬼么?”我自顾自的问下去。
“呵,你不就是嘛!”薛辰笑着说。
我惊愕的看向他,四目相对,他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一张面无血色的脸,让我竟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
“抱歉抱歉,我说笑的!”薛辰见我一脸惊惧,显得有些过意不去,我转身想走,他连忙倒退两步,拉住我的胳膊,“你住附近?我送你……”我摇头拒绝,他识趣地放了手,我抬起手撑着额头往前走,手心传来炙热的温度。
“你说我是你的……”
走着走着,铃声从挎包里飘出,我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接听——“妞,怎么还没到?要去接你吗?”
“婷……”我突然不能自已,哽咽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
“路边……”
我握着手机的手垂下来,再也无力迈开脚步,只得就地蹲下,脑中一片空白。
“珊!”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马路对面传来,我抬头望去,萧婷正跑过来。她来得很急,裸色的真丝吊带睡裙外只披了一件单薄的防晒衫。我起身扑了过去,眼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怎么了?”
萧婷的声音里透着震惊,过往行人的眼光注目于相拥的我们——估计他们会将我当做失恋的女人,而我除了哭泣以及瑟瑟发抖的身体,说不出一句话来解释。
萧婷也不再多问,她搂着我走回了家,又泡了一杯热可可给我。
“喝点吧,我去找找退烧药!”
我将杯子紧紧捧在手心里,我并不喝,只想借着它的热度驱散身上残留的寒意。
“发生什么事了?瞧你哭成这鬼样!”萧婷在我身旁坐下,担忧的看着我。我听到“鬼样”两个字,猛然抬头盯着她,她显然一怔,见我不说话,她只得无奈叹息:“算了,先吃饭,等你等得我胃疼!”
大学时期,萧婷就有胃疼的毛病,她一旦饿了必须马上吃东西垫垫,否则容易胃痉挛。我装作若无其事,帮着她端菜,盛饭。两人相对而坐,我始终沉默,勉强动了几筷子便放下饭碗。
萧婷只当我感冒没胃口,让我去歇着,她自己端着碗筷进厨房收拾。我蜷缩在沙发上,脑袋昏昏沉沉,唯独那可怕的经历依然清晰。我既痛苦又纠结,望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很想把这一切说给她听,毕竟萧婷是我在这座城市最亲近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则她能信吗?就算信,不过是多一个人受折磨罢了。
墙壁上的挂钟不知疲倦的转圈:嘀嗒、嘀嗒……
我听着那节奏平稳的声音,试着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突然,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惊恐的看着那张脸,她开口,说话了——“要不要洗澡?”
是萧婷的声音!
原来她在敷面膜!
我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费劲地撑起身体,向卫生间走去。
萧婷的房间颇具梦幻风格,粉紫色的印花墙纸,紫色纱幔,适合小女人,亦如她本人。我跟她躺在两米宽的席梦思上,披散黑发,一个文静苍白,一个妩媚动人。
“……你信这世上有鬼么?”我轻声问。
“呵呵,你脑子秀逗了吧!”萧婷的声音里透着睡意。
“也许吧……”
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反复问这个问题,这个让人失笑的问题。我看着天花板上那华丽的水晶灯罩,思绪万千,忽然,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