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步兵旅在瑶河上游狮子口附近,同一支不明身份的武装力量正面相遇,起因是对方触发了狮子口西面一线的地雷。双方交火近四十分钟,不明武装撤入了雷区。”
大胡子师长谷阿莫一瞪眼:“撤去了哪里?”
年轻军官脸色有点儿尴尬:“师长,他们彻进了狮子口四面的雷区,而且很快就不见了踪迹,并没有再次触发地雷。”
“这怎么可能?”谷阿莫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有一支武装从我们埋伏的雷区跑掉了?你确定不是在玩儿老子?敌方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排雷跑掉?”
“师长,这是事实。所以我个人也在怀疑,他们会不会是受到了当地人的帮助…”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有内鬼?”谷阿莫冲着年轻军官吹胡子瞪眼,猛然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人在看热闹,当即轻轻瞥了一眼正歪头听翻译将话的黄靖源,清了清嗓子:“对方有多少人?”
“估算应该有一个连队,在这次交火中,我军五死十六伤,对方扔下了十七具尸体逃走,伤员不明。”
“嗯,打得不错。”谷阿莫点点头,“还有其他消息么?”
“还有…”年轻军官打开文件夹,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黄靖源等人一眼。
谷阿莫点点头:“说吧。”
“是。我们在瑶河上游监测到了两段不同频率的无线电通讯信号,一是出现在狮子口附近,应该属于那支不明武装。另外一段信号出现了多次,距离狮子口将近一百公里远,经过初步比对,我们怀疑是巴古迪特别猎杀小组的无线电通讯设备。”
“巴古迪这个混蛋,挪动起来比一头拉磨的驴都费劲儿。”谷阿莫没好气的骂道,“哈默汗德总指挥还让我下面的第七步兵旅接应他,结果他自己跑那么远,连第七旅防线的边儿都碰不上,还接应个屁。”
年轻军官脸色变了变:“师长,要不要同巴古迪长官取得联系?”
大胡子师长谷阿莫连连摇头:“不该咱们管的事情,别跟着凑热闹。上头的命令下达得不清不楚,只说让我接应他,连个具体任务都没有,老子懒得管这摊闲事。”
“巴古迪这路货色,就是个文秀才,自己手里抓着一个猎杀小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要是敢跟我手下的兵磕一磕,还指不定谁看谁的笑话。”谷阿莫身体向后仰,摆了摆手,“不管他,巴古迪要是熬不住了,会主动联系咱们。”
“是。”年轻军官从口袋里抽出了写字笔,“师长有什么命令下达?”
“嗯…让我想想。”谷阿莫揉了揉太阳穴,“我记得不止这一支不明武装吧?其他的都没有动静?”
“暂时还没有查到动向。”
“这样。”谷阿莫直起了身子,“让第七步兵旅将整个团的兵力压在狮子口,这支武装既然进去了,就别让他们再出来。同时通知其余部队,密切关注防区动向,避免这几支小股武装汇合一处。”
“是。”
“我还是不放心,得亲自去看看。”谷阿莫说着站起身来,从一侧的空椅子上提起了自己的军大衣。刚欲往外走,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盯着黄靖源问道:“黄军长,要不要一同去?”
“长官,谷阿莫师长问你愿不愿意同去。”
黄靖源怔了一下,旋即笑容满面的站起身来:“我这次来西隆的目的,只是为了澄清误会,也向整个国际社会表明,谷阿莫师长驻防地受袭事件,并非我陇西军所为。”
听着翻译官的翻译,谷阿莫连连点头,咧嘴笑道:“没错,我军看到了黄军长的诚意,这几支突然出现的武装力量,确实有一定可能源起于西隆民间的反-政府势力。”
“自家事还需自家人管。”黄靖源淡淡的说道,“既然误会已经澄清,我在同秦振宇总司令进行简短汇报之后,也将即刻返回陇西,就不在此打扰谷阿莫师长平息内乱了。”
隔着桌子,大胡子师长谷阿莫向黄靖源伸出了手,两个人的手掌在半空中象征性的轻轻握了一下。
“公务繁忙,恕不远送。”交待完这一句,谷阿莫径自出了门,走出数步远,冲着身边的手下人低声吩咐:“立即通知总指挥部,黄靖源要走。同时密切监视他们的无线电发射装置,看一看他们除了同陇西通话之外,还同哪里有联系…”
凌晨一点三十分,瑶镇第三集团军临时总指挥所。
总指挥哈默汗德盯着办公室的电视画面,微蹙着眉头,一声不吭。
秦振宇在今年一共亲临了三场新闻发布会,第一场是针对于古舀河谈判,第二场是针对于瑶镇屠军,当然在表面上是西隆主动提出放下分歧,加速和谈进程。
而第三场,正在当前的电视画面上直播。
深更半夜,西隆军方突然召开了这场新闻发布会,那些刚刚参加完上一场发布会的外国记者还在睡梦之中,直接被唤了起来,连脸都没洗,就被军车一路送到了现场。
而陇西军方如此上心,就只为了向国际社会传达一个信息。四十九军军长黄靖源深入西隆,已经化解误会,取得阶段性成果,现已返程,预计在上午九点左右抵达陇西,届时陇西军最高司令长官秦振宇将亲自到古舀河东岸迎接。
原本只是一起小小的武装冲突,却在一夜之间被陇西军方拔升到了国家战略的地位,同两国和谈这种大事件并驾齐驱,让国际舆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方对此次交流极为重视,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相互理解,相互尊重,都将成为开启两国和谈之路的先决条件…”
哈默汗德看不下去了,秦振宇那张虚伪的面孔让他觉得恶心,虽然他明知道自己也生了一张同他一般虚伪的面容。两个人恰似孪生兄弟,都是操纵成千上万上去赴死的恶魔之子。
从桌子上捡起遥控器,直接关掉了电视,哈默汗德脊背靠在椅子上,仰起头来盯着斑驳的天花板。
别人或许不明白秦振宇的用意,但哈默汗德是清楚的。陇西军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无非就是要为四十九军军长黄靖源买命。真相虽是如此,但却又不止于如此,秦振宇在保证黄靖源的绝对安全之后,还在打着其他的算盘。
全世界都知道黄靖源到了西隆,这个时候西隆军方非但不敢拿黄靖源如何,而且还要不遗余力保证他的安全。因为只要黄靖源在西隆境内出了事,就会被国际社会误认为西隆单方面破坏和谈进程。
“这个黄靖源,简直就是一块免死金牌啊。”哈默汗德站起身来,盯着墙上那幅西隆全境的地图,一筹莫展。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要任由这群在西隆境内做尽了坏事的混蛋同黄靖源汇集一处,被他带出西隆国境么?
作为第三集团军的最高总指挥,哈默汗德现在需要考虑两件事。第一,要确保明天上午陇西四十九军军长黄靖源完好无损的抵达古舀河,回到华夏。第二,要确保正在沿瑶河向上游逃窜的深井计划行动队没有机会同黄靖源汇合,最好的结果,是能在天亮之前将他们尽数击毙。
想要控制逃窜的行动队无疑难度很大,思量了一会儿,哈默汗德还是觉得控制住黄靖源是上策。
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哈默汗德沉声道:“发布一号命令,令第三步兵师师长谷阿莫…”
微微滞了一下,哈默汗德稳了稳心神,才继续说道:“令第三步兵师师长谷阿莫,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之下,以不伤害陇西四十九军军长黄靖源,不破坏双方深厚情谊为前提,押送黄靖源极其从属部下,于上午九点之前,返回陇西境内。”
秘书办的人盯着记录下来的这份文件,语调奇怪:“总指挥,确定这么发么?”
哈默汗德犹豫了一下:“就这么发。”
放下电话,哈默汗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战争只有输和赢两种结果,原本是一场极其简单的较量,可若是在这种较量之中加入了政治博弈,一切就没有如此简单了。
第三集团军在第六次陇西战争之中被人干掉了整个指挥部,仗已经打输了。对于这一点儿,哈默汗德本人无力回天。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此次事件所引发的政治影响,避免在古舀河谈判事件中西隆获得的政治福利全部被消耗殆尽。
同一时间,新苑的秦振宇刚刚结束新闻发布会,正在电话中给老婆钟若晴小心翼翼的解释事件进程。第三步兵师总指挥所的黄靖源装模作样的准备返程,实际上接下来要去哪里,只有他自己清楚。军车上的大胡子师长谷阿莫闭目养神,他还没有意识到一则荒唐的命令已经从瑶镇发出,下达到了他的头上…
这一夜,只有死人清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