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在微风的吹拂之下,蔚蓝的大海上荡漾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三三两两的小孩子光着小脚丫,在岸边奔跑嬉闹。他们的笑声同海浪声交在的一起,宛若初秋这首华丽乐章上最美的音符。
这是八岭山下的公共沙滩,由于其免费开放的特性,时常会吸引临港平民结伴游玩。可毕竟已经入秋,游人数量也比以往少了许多,整片沙滩放眼望去,也不过区区几十人而已。
“毛毛,你小心点儿,不准下水知道不?”年轻的父亲从折叠床上抬起上半身,冲着不远处那抹小小的人影嚷道。
“知道啦。”被称作毛毛的小男孩儿乖巧的应了一声,他两只小手提住腰间的游泳圈,脚丫踩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沙滩上,沿着海边向前走。
毛毛今年七岁大,小脑袋剃得光溜溜,独独在后脑勺留了一小撮黄色的头发,大约手指长,被扎成了一个小辫儿。小家伙一直都对自己的发型颇为烦恼,只因为在学校的时候,坐最后一排的高个子大壮老喜欢揪住他的小辫儿晃啊晃,疼得很哩。
“多可爱啊。”妈妈老是捧着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这么说,全然不懂小孩子的心事。
毛毛还小,还没到敢于反对父母的年纪,所以他也不敢将学校的事情说出来。
他走着走着,扭过头向着爸爸妈妈晒太阳的地方看了看,距离他们已经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爬上了沙滩边巨大的黑色礁石。
石头表面千疮百孔,坑坑洼洼,在小孩子眼中就是一处藏着无数秘密的探险地。
毛毛虽然年纪不大,但手脚却很灵活。他很快爬到了礁石最顶端,蹲下身子向靠海的石头下面张望,而后愣在了那里。
“老宋!老宋!”
“啊?”年轻父亲睁开眼,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了身边的妻子,“干什么啊?”
“你看看毛毛干什么呢?”
循着妻子的目光看过去,老宋情不自禁的撇了撇嘴:“能干什么啊,一个小孩子,玩儿呗。”
“你去看着点儿。”
“用不到吧。”老宋嘟嚷了一声,“他又没下海,能有啥危险嘛。”
“啧,你去不去?”妻子从折叠床上坐起来,气咻咻的瞪着丈夫,“儿子站那么高,万一摔下来了怎么办?”
“你别凶嘛,我去还不成?”老宋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向着礁石走去。
“小屁孩儿,跑那么远做什么。”老宋嘟嘟嚷嚷的说着,走得离那礁石近了一些。
他站住,两只手叉腰,扯开了嗓子嚷道:“毛毛!毛毛!”
“毛毛!”老宋又嚷了一声,语气开始有些恼了,“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哎呦喂,不听话了嘿。”老宋哼了一声,又迈开大步走过去,一直来到那礁石下面,盯着儿子那小小的背影。
“毛毛,毛毛?”
老宋连叫了两声,毛毛才如梦方醒一般,突然回过神来。他牛过小脑袋,直勾勾的盯着老宋,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儿。
眨了眨眼,老宋歪着脑袋,撇嘴问道:“儿子,你看啥呢?快下来了,你妈妈不让你站那么高。”
“爸爸。”毛毛站起身,腰上的游泳圈吧嗒一声掉在脚下。
“还特么愣着干嘛呢,我让你下来。”老宋微微一顿,旋即又嚷道,“行行行,你在那里站着,别动啊,爸爸上去接你。”
老宋话音落下,便攀住手边的石头向上爬。
“爸爸。”毛毛又叫了一声,伸出小手向着礁石下的大海里一指,“有个阿姨在水上漂...”
“呃...”老宋猛地扬头去看毛毛,一脸错愕,“啥?”
...
港北市警察局。
马宝山快步走出副局长办公室,将帽子戴在头上,沉声说道:“介绍一下情况。”
同马宝山错开半个身位的女警员连忙打开记录本,声音清脆:“发现尸体的时间在一个半小时之前,地点在八岭山下的公共沙滩,报案人是一个姓宋的男子,三十五岁,开有一家汽车修理铺。据他本人提供的信息,当时全家人正在沙滩游玩,尸体是他七岁的儿子在玩耍时无意中发现。现场还有几十人,其中绝大多数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马宝山轻轻点了下头:“介绍死者情况。”
“死者为女性,年龄在二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被发现时头朝上泡在礁石下的海水里。她身上的衣着是今年时装周新款,价值不菲,社会地位应该很高。不过没有发现首饰,目前不排除凶手因财作案的可能性。”
扭过头来,马宝山诧异的盯了一眼身边的女警员:“这是谁分析出来的?”
女警员有些不好意思的扶了扶眼镜框:“马局,女人嘛,看这种东西都要细致一些,你们男人不会明白的啦...”
马宝山嘴角轻轻一扯:“还有么?”
“哦。”女警员回过神来,连忙正色回道,“死者颈下有青紫色勒痕,死于窒息,身体没有遭到过不良侵犯。法医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十八小时,其他具体内容还要等待解剖结果。”
“没带证件,钱包之类的东西么?”
“没有。”女警官微微一顿,“不过王队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什么?”
“被害人后脑枕骨区的头发少了一缕,应该是被用剪刀之类的利器剪断了。”
“头发?”马宝山蹙紧了眉头,脸色有些怪异。
“马局!马局!”
身后忽然传来了叫声,马宝山连忙顿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从走廊尽头跑过来的警员,“什么事?”
“临港督察厅的调函!要调案!”
“又要调案?”马宝山不耐烦的撇撇嘴,伸出手接调案令,“他们要调什么案子?”
警员跑到马宝山面前,狠狠喘了口气,同时将调案令双手递过去:“八岭山浮尸案。”
马宝山刚刚伸出的手蓦地一僵,当即愕然的瞪圆了眼睛:“这么快?”
将那纸令函接过来,马宝山低头轻轻一瞥:“督察厅的反应够快啊。”
“可不是么。”女警员在一边插嘴,“被害人尸体还没拉回法医科呢。”
旁边那名警员将签字笔递过来:“马局,你签一下字,督察厅那边催的急,我这就得去办手续。”
马宝山诧异的盯了这名警员一眼:“你脑袋锈了?督察厅调案要让正局长签字,你这得去找齐宽齐局长,找我做什么?”
“齐局长今天没来啊。”警员急道,“我刚刚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一直关机,只能来找副局长签字。”
“没来?”马宝山低低的嘟嚷了一句什么,从警员手中接过签字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整理资料,一并移交临港督察厅。尸体也别往回拉了,让他们中途改道去督察厅吧。”
“是。”
“白折腾一趟,又没案子了啊。”马宝山伸手抹抹额头,转身往回走。
自从上次闹僵后,马宝山尽量避免同齐宽见面,所以他甚至都不清楚齐宽没来上班。
“干什么去了呢...”马宝山禁不住自言自语,“最近越来越反常了啊。”
马宝山推开副局长办公室的门,正要走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走廊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他抻头向着外面轻轻一瞥,见得齐宽正从走廊另一边大步的走过来。
“回来了...”马宝山一缩脖子,赶忙躲进了办公室,目光穿过门上的探孔向走廊张望。
“齐局!”之前找马宝山签字的那名警员追上了齐宽,“临港督察厅要调案,刚刚见你不在,打电话又关机,我就让马局签字了。”
“嗯。”齐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迈步继续往前走。
“齐局,那我先去忙了。”那名警员在打过招呼后,转身便要匆匆离去。
恰在这个时候,齐宽忽然停下步子,转过头来问道:“督察厅要调什么案子?”
“啊,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前吧,在八岭山下的公共沙滩发现了一具浮尸。死者是女性,现在还没有确定身份。”警员在微微一怔之后,随口答道。
齐宽身体狠狠一颤,当即脸色突变。他僵在原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见到齐宽这幅模样,警员不由得满脸愕然,他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齐局,齐局?”
齐宽没有丝毫反应,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身侧的墙壁,一眨也不眨。
那名警员又凑近了两步:“齐局?你没事吧?”
“啊。”齐宽猛地回过神,冲着警员伸出手,“调案令。”
“哦,在这里。”
警员连忙将调案令抽出来双手递过去,齐宽冷冷的瞥了一眼:“这个不符合程序,不能调案。”
那名警员瞬间脸都绿了:“齐局,这可是督察厅...”
“调案要正局长签字,你让马宝山签字是什么意思?”
“那我重开一份,请您签字行不行?”
“我没时间。”齐宽转过头向着副局长办公室狠狠盯了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