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齐宽盘膝坐在茶几后面,指间的那支钢笔极有节律的敲打着桌面。两响一顿,而后三响一顿,已经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他阴沉着脸,目光死死的盯着压在手下的这份报纸,太阳穴的血管鼓出,突突突跳个不停。
“杨惜惜…”齐宽轻轻抽了一口气,空调的冷风吹得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我同你究竟有什么仇…”
从屋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在没有敲门的情况下,房门被突然拉开。一名年纪在四十五岁上下,颌下蓄着浓密胡子的中年人出现在了门口。
“小宽,你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齐宽的大哥齐泰,也就是齐家家主齐益平的长子,齐家成之父。
齐益平膝下共有三子,长子齐泰,负责临港外的齐家业务以及家族部分内务,也是齐益平指定的家族接班人。次子齐德,在临港驻军中任要职,是护卫齐家的中流砥柱。小子齐宽,在港北市警察局任局长,齐家的障碍扫清人。这三兄弟的关系向来不错,互为表里,使得齐家构成了一道异常坚固的屏障。
“嗯。”齐宽低低应了一声,却是头也不抬。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齐泰慢悠悠的走到茶几前,低下头打量齐宽。他的目光瞥到了桌子上的报纸,瞬间了然于心。
齐泰俯下身,扯住了那张报纸的一角。而齐宽则是手指下压,略微用了一些力道。不过这点儿小伎俩并没能妨碍到齐泰,他略一用力,便将那张报纸抽了出来。
“父亲呢?”齐宽沉声问道。
“港北国际那边最近事情很多,还没回来。”齐泰好似漫不经心的回答,“你要是有事,尽可以对大哥说。”
“没事。”齐宽起身从沙发上提了衣服,“我先回去了。”
齐泰端详了一眼手中的报纸,缓缓坐在了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这篇文章,父亲早上已经看过了。”
前脚刚刚踏出房门,齐宽脚下却是猛地一顿。他犹豫片刻,才扭过头来问道:“父亲怎么说?”
“他很生气。”齐泰拿报纸的手摇了摇,“我们需要采取措施,让这个叫做杨惜惜的记者闭嘴。”
齐宽退回屋子里,反手带上了房门:“大哥,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处理吧。我现在已经是满身的虱子,不适合再将咱家拉下水了。”
“这里是你家,我是你哥哥,要死也是大家一起溺死。”齐泰扭过头盯着齐宽,目光逐渐严厉起来,“你回来坐下!”
齐宽默默的点了下头,走回来坐到齐泰对面,将衣服搭在了腿上。
“八岭山那边,很不顺利吧?”
“嗯。”齐宽点了下头,沉沉的应了一声。
“你也不想想李青的出身,他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把戏。你以自己的短处去对他的长处,能讨到便宜才怪呢。”齐泰没好气的训斥道,“尤其是那个叫马丽君的女人,当初父亲是怎么对你说的?你不听也就罢了,还背着我们将她私藏到齐伍德那里去。你啊,咱家数你聪明,怎么就做出这么不牢靠的事情来呢?”
“家里何时短了你的吃穿用度?你就非得和齐伍德那种好吃懒做的货色勾搭到一起么?现在后悔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现在事情败露,你想杀人灭口了,可哪有那么容易?你也不想想…”
“大哥。”齐宽打断齐泰的话,“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再怎么教训我也没用。”
“你…”齐泰伸手指了指齐宽,再度叹一口气,无力的放下了胳膊,“算了,八岭山那边,你不要再管了。”
“那大哥打算怎么处理?”
“父亲说李青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留了余地,他没将马丽君直接交给周文昊,就是最充分的证明。我们也要按规矩来,不能冒失。真要拼个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有好处。”齐泰沉声道,“先谈一谈吧,有着港北国际的牵连,李青那边很好说话,只要咱家服个软也就过去了。现在麻烦的地方是周文昊,父亲正在想办法解决,你暂时不要着急。”
齐宽咬了咬牙:“真是便宜了他,我看不如让李识…”
“你省省吧!”齐泰突然嚷了一声,很不满的盯着自己这位弟弟,“就凭李识那三脚猫的功夫,通风报信已经是极限了,你还想让他扳倒李青?你真当这位李家主是软柿子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搞了什么小动作,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李青挑衅,事情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父亲不止一次的说过,李青睚眦必报,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你为什么就从来都不听?”
“至于那个李识?你千万不要指望。他可以利用,但绝不可以重用。李青伸出一根手指头都能将他按死在地上,更不要说背后还有一个聪慧过人的贤内助林秋秋。父亲常说,这两个人加起来,一个出手凌厉,一个谨小慎微,连他都不是对手。”
齐宽不耐烦的蹙蹙眉头:“我知道了。”
齐泰伸出一只手将报纸压到桌子上敲了敲:“我们现在更应该考虑的地方在这里。”
“舆论已经甚嚣尘上,如果不控制下来,损失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整个家族。”齐泰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个叫做杨惜惜的记者很有神通,这几天在不被我们掌控的各大报刊上发表了很多篇文章,笔锋如刀,字字带血,直指齐家滥权,引得各大门户网站争相转载,已经形成了很严重的舆论攻势。如果继续任由她胡来,到时候引得民怨沸腾,我们就很难收场了。三弟,面对你,咱家可演不出弃卒保车的戏码。”
齐宽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不是没想过动手,可她这么能折腾,我很怀疑是不是李青或者是督察厅在背后搞鬼。”
“这我已经按父亲的意思去查过了,结果对我们相当有利。”齐泰微微一顿,“李青只让其掌控的几家媒体为她开了方便之门,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联系,而督察厅那边对舆论的重视程度显然还不如李青。换言之,这个女人完全是在单打独斗。她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让我不由得开始怀疑,她或许同我们齐家有仇,才会挖空心思的搞我们,不过迄今为止还没调查到相关内容。”
“这样说来,我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齐宽将桌子上的报纸抓起来,攥成了一个纸团,“找人把她做掉!”
“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如果你杀了杨惜惜,即便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整片临港也会妇孺皆知,是我们齐家动了手。”
齐宽抬起头盯着齐泰:“那怎么办?如果不杀了她,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发了疯的记者闭嘴?”
“想要征服一个人,莫过于征服她的灵魂,将她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齐泰脸颊显出了一抹狰狞,“这件事我已经计划好了,你不用担心,交给我来做。”
几乎在同一时间,正在书房中处理审计部独立草案的李青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工作。
李青随手拿起了话筒:“我是李青。”
书房电话机的号码很少被外人知晓,所以李青潜意识中认为打电话过来的应该是熟人,不过他却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声音。
“李家主,您好,我这里是港北晨报社,想邀您做一个专访。”
“哦,这样啊。”李青直起上半身,轻轻舒了一口气,“你从哪里拿到了这个号码?”
“请您原谅,我们先联系了林秋秋小姐。”
“嗯,我明白了。”李青点了下头,如果是林秋秋给了号码,那就说明她也赞同自己做这个专访了。
“李家主,李家主您还在么?”
“在。”
话筒中的声音依然谦和有礼:“很想请问您是否愿意接受专访?我们会按照正常的采访程序,最后的内容也会经您过目签字后再报道。”
“可以啊。”
“谢谢您给我们这次机会。”电话那边的女子好似很高兴,“李家主,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青随和的说道:“你来定吧。”
“呃…我们什么时间都可以,并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上门采访或者是您受累到我们报社来,两种方式也可以选择,不知道哪种对李家主来讲方便一些?”
李青看了看时间,想起自己正打算傍晚去接林秋秋下班,索性便道:“我一会儿要去港北国际接人,顺便路过你们报社,可以么?”
“啊,当然,当然,那我马上准备一下,通知采访记者,随时恭候您的到来。”电话另一边的女子连忙说道。
“嗯。”李青盯着墙上的挂表,再度确认,“我下午三点钟到,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可以么?”
“当然可以,非常感谢您,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两小时后见。”
“两小时后见。”李青说罢,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