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天没有夜色。只不过太阳一灭，那漫天繁星有如点点烛光，直照的和白天一样通明。柳如是告诉徐度日月为明，实际上世界上并没有月。
繁星之辉便如同太阳裂了开来，虽然说黯淡了些，但更容易洒遍世间。
这光芒照在汴州之前的那片大漠，蛮人如同潮水一般人头攒动。
蛮人也是两条腿站着走路，但是他们的小腿特别小，大腿特别大。身上的皮肤黑的如同碳色，两眼之间开着的一道裂痕更是非常惊悚。
他们也如同凡人一样会使用武器，不过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钝器。并不是他们制造不出厉害的武器，而是相对来说，他们的大手握不住纤细的长枪，他们的力气更适合抡圆一条黑色的大棍。
进攻之前，双方总是要先送些人头。
这是惯例，影响两军的气势。
而此时，一黄衣大将骑着一只高头大马，手上一条黝黑巨棍，在城门之下安然等候。
而接着，他的身躯突然开始颤栗。胯下的马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这种送人头的活动很巧妙，便是由双方派出小将在城前决斗，胜者生败者死。所以并不是说站在这里就要去死。
然而这黄衣小将却知道，他这番活不了了。
因为城门中缓缓御马而出的人穿着一身银甲，手持一杆龙胆亮银枪，有趣的是，他的怀中坐着一个绝色女子。
女子面无惧意，但是眉目中有些闪烁。是因为刺激或者别的什么。
“吼哈吼！”那蛮人大喝着，眉目中皆是惧意。
柳如是思索了几刻，接着娇俏的用一种不通懂的语言不连贯的说了一些什么。
那黄衣小将忽然面色显露激动，旋即皱眉似乎不理解。但还是拱了拱手，大模大样的退后了去。
徐度一怔，低头道：“他说什么！”
“好像是说为什么要派你过来，你不是主将么？”柳如是面露得意。
“那你说了什么？”徐度继续问道。
“我说你只要认输，我家少爷就免你一死。”
“都说什么圣地四大才女何等有才，我看还是柳姨你最有才啊！”徐度啧啧而叹，无数年里大楚国多少强大的外交官都学不会蛮族语言，柳如是仅仅四年就学会了，真是厉害。
“但是仗还是要打！柳姨，告诉他们，我要冲锋了！”徐度长舒一口气，搂着柳如是的掌心依旧有汗珠渗出。
即便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也没有这般紧张过。
“少爷！酒温好了！”这时，一个小将跨马而来。
徐度一怔，接着转头道：“这次压力大，把酒烧开了，放在楼子里最暖的地方，别让凉了！”
“是……”小将扑哧一笑。
“笑个屁，我抱着你家少夫人去装逼！能没有压力么？”徐度抬起手来擦了额头的汗粒。
“柳姨，每次冲锋之前我都会想着能杀几个敌军将领，也会想着能不能就此突破武道巅峰，但这次感觉很不一样！”徐度低了低头，道。
“这次你怎么想的？”柳如是娇媚笑道。
“这次我想着，战斗能不能只打一会就完了。”徐度道。
“少爷，酒烧开了！”这时，那个小将继续御马上前，喝到。
“放哪里了？”徐度转头问道。
“放在柳少夫人厢房床头了。”小兵答道。
“冲上去！不然酒凉了。”徐度平静说道。
“杀！！”
一声口号在夜空中亮起，百余小兵在一搂着美人的小将之后纵马而行，只消片刻，便与蛮族短兵相接。
蛮族在面对这片血红的杀子大旗的时候，心其实是凉的。但是阵前总会有一群敢死队，这群人来自牢狱，只要他们活下去就可以走出牢狱。
但是他们不能活下来。
怀中的柳如是在徐度战斗之时给徐度的影响是，徐度越发的狠厉，从前他能任由一杆长棍往胸前摔来，而在临近之时轻松应对。此时的他不会让任何一件可能伤害柳如是的东西，在他长枪所划的圈子中在近一步。
眼见主子如此，手下小将各个提枪猛刺，众人都知道，杀子营从前有八百人，现在补充过之后，也只有一百余人。
虽然人数少了许多，但是战斗力无疑提升了许多。
厮杀一阵之后，汴州大军终于有序杀来，他们自然的研究出一套策略，如果杀字营在大军左翼，那么便无须左翼。如果在前锋，则无须前锋。
柳如是是第一次经历战斗。
其实这样的战斗总归来说是很假的，因为太分散的缘故，能死去的大将在两方中都非常的少。
但是正因如此，死掉的小兵便非常多。
徐度已经习惯了。
他的身侧，脚下，以及头顶全部都是血。亮银色的枪尖划过皮肤，只是因为太快的缘故，那条狰狞的伤口便显得不如何吓人。
星夜，血色。
“报~~！敌军前锋已经击溃！”
“下马！就地扎营！”徐度嘶吼道。
“柳如是，既然你想见一见战场，便见一见真正的战场！”徐度低头，身上的汗臭味即便是柳如是贴的在近也闻不到。
因为漫天都是血，血是腥的。
大漠之上，杀字营一百余骑便就地下马。马下尸体虽然没有紧紧相连那么夸张，却也是七八步便有一人。
“喝酒！”他取下腰间酒囊，狠狠灌了一口入腹。
他从来没有觉得酒这般烈过，只是像襄州城外农夫一锄头砍到耕地上，不深不浅，正好合心。
他睁着大眼，感觉上战场以来的那股紧张在此刻已经全然消失，柳如是的衣角沾血，显得更为妖艳。
“哈哈哈哈！”他一把将柳如是揽在怀里，竟是不顾万千双眼睛，直接便亲了上去。
这百名小将再看，其余的人依旧在厮杀。
柳如是此刻也是有些心紧，面颊羞红，不过也竟是努力迎合着，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抵触。
一吻过后，战场依旧是战场，依旧是血雾遍地，喊杀声震天，惨叫声如同九幽而来的悲鸣。
“我是想要告诉你，四年以来，战场便如同你的厢房一般。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意欲何为便何为。”
“总的来说，没什么可以装的逼了！”
“将我酒拿来！”顿了一顿，他大喝。
一小将立刻上马，迅速的往城中走去。不多时，他的身影便又出现，他一手端酒碗，一手持长枪，杀人而来。
“嘿嘿！少爷，酒还是温的！”那小将嘴畔带血，傻傻一笑。
“你笑个屁呀！保护少爷和少夫人，少爷要喝酒！”徐度翻了个白眼，但是依旧感觉无比畅快。
他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少爷我的威风，比之你口中那个斩华雄的匹夫如何？”徐度双目明亮，带着抹不去的纨绔劲儿，笑看着柳如是。
柳如是一咬嘴角，缓缓的贴到这个实际年龄比他小三岁，正确来算要小十岁的小将军的胸前。
“他不及你……”
“那不如我便是徐二爷如何？”
“少爷你说你在家排行第三，算是徐三爷！”一个兵卒道。
“呸！我看起来像爷爷辈儿的么？”
就这时，一阵天地元气忽然猛烈搅动，这是突破的征兆。
徐度微笑着，不盘膝也不打坐，只是转头看向众人，道：“走，上马随我杀几个人。方才怕酒凉了，现在已经喝了！”
一圈杀回，只见一抹阳光忽然亮起，号角声大吹。似乎是秋夜里农家老驴的病嚎一般，只叫人心戚戚。
徐度揽着柳如是一马在前，兵卒见了立刻让开一条路。那仅仅剩下不足五十人的小队也缓缓跟在后面。
他们无力为死去的兄弟叹息，只能在迎接完这道唯美的曙光之后，再次踏上绞肉机一般的战场。
“叫将军不必给我杀字营补充军卒了，杀来杀去，这四十八人跟我最久，也活的最久！我带他们回襄州快活去！”
徐度随意安排一声，接着进了楼子一阵翻云覆雨，换上一套白色衣衫，将搁置已久的扇子拿了出来。
“你个小不要脸的，干嘛那么用力，我都起不来了……”柳如是羞红着脸，咬着嘴唇嗔怒的躺在床上。
“……刚刚突破武道巅峰，有点激动！”徐度低头回道。
“回去之后教我武功，这么下去非得被你整死不可！”柳如是咬了咬发白的嘴唇，略略皱眉看着徐度。
“恩！我家有适合女子练得功夫……”徐度只好回到。
“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娘穿衣服啊！”顿了数刻之后，柳如是喊道。
“哼！要是有人知道四大名妓的柳如是这么暴力，谁还敢……”徐度用机器维修的声音呢喃。
“敢怎么样啊？我是你柳姨！你怎么说话的？”柳如是不等他说完，便骂道。
“是柳姨还和我勾搭成奸……”
“你个小不要脸的，办事的时候怎么不说啊！”
徐度终于不说话了。
其实他知道，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脸皮不够厚才说不过人家。而是人家看过厚黑学，脸皮比他更厚。
“少爷啊~~！你可想死老奴了！”
正这时，一个有些苍老却略带无奈的声音传了进来。
徐度一愣，眼睛眨了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