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慕容府的时候就感到一阵压力。四周草木被风吹得摇动,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怎么回事?才几日,慕容府就已被四使占据?韩流之皱着眉头,心中疑惑,脚步却不停。只能先找到李青莲他们。
楚弦抬眸望向四周的屋檐,眼中一抹深意,渐渐被无尽的淡漠掩盖。
“哈哈哈哈!”爽朗狂妄的笑声穿过压抑的空气,刺进耳朵。
韩流之柏汇阳相视一眼。
李青莲!
正欲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然而却不等他们动身,楚弦飘至韩流之身前,几招掌法带着身周气息霸道地逼近他,仅一瞬几下手势将韩流之腰间的凌虚转至指间。
韩流之还未反应过来,柏汇阳却已沉眸运气飞身掠向退走的楚弦。她是来夺剑的!
然不及追至她身前,一道紫光凌厉迅猛出现至他们之间,将他们隔断。
韩流之从惊讶中回神,看着在黑鹰的庇护下携红狐而至的火狐,沉吟:“紫电。”
“韩盟主好眼力。”带着微笑,火狐站定在楚弦身前。黑鹰飘至楚弦身侧,目光冰冷,毫不畏惧柏汇阳的怒火锁在他背上的追魂引魄。楚弦把玩着凌虚,眼波流转,勾起淡淡的笑,而后抬眼望着韩流之。四目相对。
不敢置信!虽然怀疑过,但终究一切都太快,甚至……她与他和好仿佛只是在昨日……韩流之仰头,眼色悲悯:“你是曼陀罗的人?”
在指间转动的凌虚蓦然一滞,然后被丢给落暮。楚弦静静地答道:“是。”
“为何。”等到推测被证实,一切情绪都恍若不存在,只剩冷静,令天地染上肃杀的冷静。
“为何……”楚弦蓦地笑出来,然后清眸阖上,蓦地又睁开,声音冷凝,“需要原因么?”
“他人或许不必,是曼陀罗的人便是曼陀罗的人吧,可你,是我问柳山庄出去的人,是与我有婚约而未过门的妻子。”目光锁住那抹青碧色,静静道。她可知,他一直执着的,有这样一份约定。
她淡淡笑了:“婚约?盟主该不会还将儿时的玩笑话当真吧。”
落暮不动声色地对盘旋在空中的黑鹰几下手势,黑鹰旋即向慕容府的另一边飞去。韩流之望了一眼,发觉正是他眼熟的小羽,神色中的悲悯更重了几分。山谷中悠闲的日子是他所向往的,甚至还想过,等一切都结束了,便带着楚弦就此隐世,住在空幽谷。如今看来,空幽谷也是个虎狼之地啊……
注意到他的神色,炎歌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盟主对这个从劫走秦姑娘开始设的局,感觉如何啊?”
哪知韩流之瞧也不瞧她,只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千奇殿也是真可怜,排名前面的人物全是曼陀罗的人。不过,你们怎会在那里这么久都未曾被发觉……”
楚弦缓缓向后退去,落暮挡在了她前面,她边退边道:“就如同,我与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们又何曾想过我是曼陀罗的人?”
她优哉游哉地后退,稍稍激怒了韩流之,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被落暮挡了下来,正当成一个机会拿回他身后的凌虚剑,哪知她又伸手将凌虚剑在他面前晃了晃,拿走了。
她是故意的!
“楚弦!”韩流之咬牙喝道。
“呵呵呵……”楚弦偏头笑道,“你看着还真是狼狈,凌虚剑如此重要,我花费如此多精力才拿到手,怎么会让你瞧准机会再拿回去呢?若风与你说过,你们没人可以打过我,你还想从我这儿抢走凌虚么?”
“你是勾魂的首领……”韩流之木然道。
楚弦扬唇:“是。”
李青莲边饮着酒,边踉踉跄跄地在二十八星宿的围攻中神态自若地游走。慕容棣则被冰蛟缠住,一时竟无法脱身。慕容谦带着慕容府的弟子护住老弱,本是想让他们离打斗远一些,然而却见白影缓缓抽出袖中的短剑,沉步走来。慕容山庄弟子一懵头往前砍去,只见白影一声冷笑,手起刀落,一路的连连斩杀,慕容府霎时便成一片血海。慕容谦凝神,脚步微移,长剑在他手上泛起寒光。
黑鹰盘旋在天际,倏地俯身冲下打乱了慕容谦的步法。
白影看向黑鹰来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一扬手,冰蛟带着二十八星宿飞身出了这边的战场。李青莲与慕容谦相视一眼,随着他们往慕容府的门口赶去。
见到的却是对峙。
柏汇阳与黑鹰火狐,韩流之与楚弦。
看着楚弦手中的凌虚,李青莲低骂:“要不是这帮兔崽子挡着,怎会被她得手!”心中无奈,只能低声嘟囔:“韩流之还真被她给迷惑住了?”
慕容棣望着对面的一团火红,额角隐隐的犯疼,如今,是他们要对立了么?从一开始,就没能好好照顾她,到最后……如今却是要以她为敌人,只因她身在曼陀罗!曼陀罗而已啊……
然而场中是良久的寂静,黑鹰火狐与柏汇阳在等着谁先出手,而韩流之却是在等着对方的开口,对峙的众人就这样等待着,不动,不语。
白影沉眼,二十八星宿立即闪向四周,将众人围住。
李青莲不再管那几个对峙的人,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来多一个就是让老头子多解决一个,省得明年比武麻烦!”青羽软剑泛出青色的寒光,盛极之时冲天而去,然后直逼四周的二十八星宿!
二十八星宿也不是泛泛之辈,躲过之后不动声色便列出了四方大阵。
李青莲正欲再击,一道白影却猛然闪到他面前,阻挡了他的去路。他微微眯眼,少有的正色,白影却抱拳,温润有礼道:“晚辈不才,来会会前辈。”
李青莲轻蔑地一笑。四象伏魔阵没时间摆出来,便靠着这四方大阵来拖延时间么。
冰蛟嘴角微扬,眼中冰寒更深,倏地一闪身挡在慕容棣身前,看着手中的青灰色长鞭轻笑道:“你的对手是我,再看着炎歌输了可别后悔。”慕容棣面色一寒,低喝一声,铁扇被震出,随即便被他抓住切向冰蛟。如今的状况,无论如何只有一战。
黑衣猎猎,从天而降。男子眼若星辰,沉静无比,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倦累,然却一丝不苟对着慕容谦道:“洛阳慕容虽世代经商,但若没些本事如何与琅琊王氏并称?今日就让在下见识见识可好?”
慕容谦蓦地笑道:“叱咤风云的星骤月廖如今只有星骤,想来传言是真。二人决裂,纵横天下也已是往事。”
月寥……星骤眼神一黯,突然间抬手,变换着掌法指法向他袭来。掌中带风,指中含剑,手中并无一件兵器,看着却像有了兵器一般。
白影看着赶来的星骤,蓦然心中一紧,随后舒展。星骤终是赶来了。迟了好几日,他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出了什么事他不知如今也问不了,当务之急便是解决掉面前的人好脱身。
火狐勾唇一笑,眼中流转着惑人的光芒,就在众人面前失去了踪迹。柏汇阳皱眉。隐息术居然厉害到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身影。然而失神间,猛然一道紫光乍现,晃了晃柏汇阳的眼,他晃了晃身体后,紫光猛然消失,柏汇阳脸上绽出血迹。战阵之外的琉珈见到柏汇阳受伤后心中一颤。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伤他分毫,而如今,只这一个妖娆柔媚的女子竟然一击便可让他受伤。而退到高处的黑鹰则是弓上架好了箭,为己方的人做掩护。
四周战况激烈,中央的两人却依旧对视,无言。千言万语,都不知该如何来说。四方战况,如视无物,就这样对望着。
她的耳垂上还坠着那对耳坠,凌虚剑被她紧紧握在手上。她的轻功在他之上,他想从她手上拿到东西,是困难无比。柏汇阳被火狐和黑鹰缠着,没有精力来帮他拿回凌虚。既然他们有精力去筹划半年多的局,那么如此的对阵,必然也是思虑周全的。
她就是那个勾魂首领,这个谋划的人,是她么?
所以火狐才能进他问柳山庄如入无人之地,轻而易举便将秦可言带走,然后将他引到大漠,遇见楚弦,而后对她心有感激,回到扬州之后又让他们发觉她是楚弦的真相,然后……便是随着他们一起前来拿取凌虚剑。让一个本就是他身边的人来潜伏,果真是好计策。
从头到尾,不过就是想让他们将凌虚剑从菩提寺拿出来而已。
三年前……她救他,是不是也是存着借此机会去菩提寺探听凌虚剑下落的心思呢?
他真的……看不懂她了。
浓烈的眼神实在是让楚弦再也笑不出来,长长叹了口气,渐渐斜落的夕阳镀上她细致的脸庞,那样的残阳,在让她心痛的同时竟是会让她心安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戚然:“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识的么?”
她浅浅一笑,深深望进他的眼眸:“那年饥荒,我随着灾民进了扬州城,每日偷几个包子然后逃走,最后遇见了你,你给了我钱,让我还给他。你可以解决我的衣食温饱,可是,你却是不会教我武功的,不会教我走江湖。问柳山庄出过一个云瀚,就不会再教出一个武功卓绝的楚弦来。”
“你要学武功做什么?”他真的不明白,他可以保护她的,不用她受苦受累。
她瞥一眼秦可言,勾唇笑了:“难道让我像她一般?事事都要人护着?”
“好,我当你是去学武功,你如今放下凌虚剑,回到问柳山庄,我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韩流之目光渐渐冷凝下来,深处的痛苦却是没有半分减轻。
“哈哈哈哈……”楚弦大笑,“你以为,我都是在骗你么?其实……从我回来,你是都没有相信过我吧……我与你说的话,真话占多数。师父绝不会看着我与你在一起,若是你还想你的中原武林盟多存在一年,便最好不要往我身上琢磨心思。他得不到一个秋水寒,便绝不会再放我离开曼陀罗。”
“呵,你这是在为虎作伥!”韩流之的眼神渐渐冷凝。
“你生气了?我怎么听着,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呢?韩流之,你知道么,你不是我的谁,别总是以什么身份来教训我。”楚弦讥讽地望着他,许久,垂眸:“慕容棣比你想得开,他说对了一句话,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不管是有多道德高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利用的事实。所以不管我是什么理由,我利用了你们,我承认。但是韩流之,即便是到了如今与你对立的局面,我也不曾后悔。”
“一步错,步步错,是我优柔寡断……呵呵……”韩流之兀自笑道。
柏汇阳转头看过来,见到如此的两人,轻轻叹气。
终是,如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