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柏汇阳不远的街道处,几人围成一圈,中间的少年身形单薄,发丝被血粘在脸上,倔强地站着,眼里带着杀意瞪着几人。慕容棣停在几人外头,眼睛直勾勾盯着中间的少年,身形几分震颤。原本是不欲管闲事的,柏汇阳却是因慕容棣的反应而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准备站在一旁看戏。靠近几步便听见几人不怀好意恶毒地笑道:“瞧这小兄弟,长得这么清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娘们呢!哈哈哈!”
唇角不经意间的勾起,脚步突然迈出两步,甩开围在外头的人,一张笑脸风情万种,带着笑,柏汇阳扛着韩流之慢悠悠走进圈内,目光在几人身上皆有停留,声音阴****:“不知几人长得这般豪情万丈,是否真男儿!”几人蓦地瞪大眼看着他,瞬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身下一凉,似乎一阵风刮过,带着丝丝寒意让背后冒出冷汗。
“得饶人处且饶人。”挡开他真气的是一柄纸扇,慕容棣拿着纸扇微微颔首。那围着的几人全都吓得瘫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我的事轮到你来管?”柏汇阳拂开他,慕容棣显然不敌,退去几步紧皱眉头,回身间瞧见中间那个注视着他的少年,愣神半晌。
那几人畏惧的表情真是让人厌恶,柏汇阳一甩衣袖,便要离开。便听慕容棣突然低低道:“小棠……”柏汇阳一顿,好奇转身。中间的少年目光落在慕容棣身上只一瞬,便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从人群中钻走。
慕容棣立即追上,柏汇阳跟上看个究竟。大街上人挤人,那少年身形又小,不久便没了人影。慕容棣在人群中叹了口气,似乎很失落。
李青莲却不知从哪儿蹿出来,手上还拎着扭动不停的少年,笑道:“阿棣,你真确认这假小子是小棠?”
那少年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指着李青莲狠狠道:“你放开我!谁是小棠!”少年细瘦的身体在李青莲手下扭动,挣扎间李青莲又担心伤了他,也不敢用力,几次差点便被他逃脱。
“小棠……”慕容棣低低叫着,似是无奈,似是懊悔,满载的情绪让少年身子颤了颤。李青莲叹了口气,拎了少年往天一楼走,招呼慕容棣也一同过去。大街上,实在不适合谈事情。
到了天一楼的时候,恰好遇见秦可言下来,只是朝几位微微颔首,瞧见柏汇阳身上扛着的韩流之,便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柏汇阳上楼将人扔下再下楼看好戏,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流畅至极。秦可言也奇怪那位少年是谁,奈何韩流之昏迷,便只好在他身旁照顾。
柏汇阳没与三人坐在一起,只是寻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独自喝茶。
少年一直不安地想逃走,只是李青莲实在看得紧,只能够在椅子上动个不停。慕容棣将折扇一放,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缓缓道:“小棠……外面,终究还是没有家里好。”
少年似乎是渴了,猛的灌下去一杯茶,便转头不理他。
慕容棣叹了口气,突然站起身来,立在他身后,少年身体登时僵硬起来,想逃,却被他按住,感觉到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发,耳边有声音缓缓道:“瞧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模样。”解开了绑着头发的布巾,一头长发垂下。
柏汇阳怔了怔,突然失笑:“还真是个姑娘。”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眉清目秀的,扮成了男装后似乎也是个灵动俊俏的少年郎。莫名的,心中有了些复杂的情绪。
慕容棣极其温柔,从袖中掏出方巾,细细擦着她的脸,没一会儿便露出原本的模样,挺白皙秀气的脸,只是左脸有一道疤痕。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他却弯下身来搂住她:“跟哥哥回去吧。爹娘都想你想得紧。”
那姑娘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他,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眼中一瞬间涌出的泪水让他怔了怔:“是他们不要我!是他们要我死!”随即望着表情从未如此肃穆的李青莲,指着他,“还有你的好师父,如今,你怕是已经继承他的衣钵了?”
慕容棣表情悲哀,走了几步将她拉回来,搂住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要哭,他们不要你还有我,哥哥是永远在你身边的。”
“你怎么逃出来的?”李青莲许久未出声,到这时才道。
小姑娘指着脸上那条疤冷笑道:“怎么?你还要将我送回去不成?让我身上再多添几条这种疤?”
“我只是……”
韩流之与柏汇阳在李青莲面前都自然而然的有些尊敬,可是这位姑娘却是毫不留情面将李青莲的话给打断了:“只是什么?你怕我连累慕容府我现在就消失你别抓着我呀!”
“唉……”李青莲无奈,叹了口气,“小棠,李叔叔只是想确认,你现在是安全的。那时迫不得已,可如今,慕容府已非当年的慕容府,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护你周全,不用再担心贼人趁虚而入。”
“哼,我一个人在外面更好!”慕容棠终于扭开了李青莲,向着外面跑去。
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温柔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小棠,哥哥陪着你。”
“阿棣!”
慕容棣微笑转身:“师父,我武林大会上对韩流之不留余地,我在洛阳精心筹谋许久,不过都是为了小棠回来,她回来了,要留,我便给她最安全的慕容府,她要走,我便陪她上路。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流落在外。”
泪水又是一瞬间涌了上来,脚步突然间变得沉重,慕容棣偏头发现了,便伸手仔细抹去她的泪,轻声哄着她。
柏汇阳望着两人,眼神也不自觉的柔和了不少,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慕容棣先前内敛的锋芒全都被磨平了,在这个叫慕容棠的姑娘面前圆润得如同软玉,那些让人不舒服的野心也悄然消失了。看来,这个慕容棠对于慕容棣而言,可不仅仅是执念。
“他们会不会恨你?”慕容棠埋在慕容棣怀中喃喃道。
“那又如何?”慕容棣毫不在意。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慕容棠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让慕容棣开心也不是,难过也不是,心情复杂非常。
这些事情闹清楚了,柏汇阳也算是心中自有了打算,蓦地插嘴问道:“慕容公子夙愿已成,可还会为难流之?”
慕容棣笑了笑:“不敢,先前是在下冒犯,还请柏宫主与盟主见谅。之前见盟主似乎并不算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柏汇阳倒是不想说明缘由,只是听见他承诺不会再为难几人,便放下了心,叹了口气道:“昏迷而已,无甚重伤。只不过,昨夜有冰蛟造访天一楼,这地方怕是不安全。想来是你慕容府更安全一些吧,横竖这两日流之身体不好,也不好上山,便先歇你们慕容府可好?”
“荣幸之至,有盟主与柏宫主到来,可是我们慕容府蓬荜生辉。”慕容棣一拱手,却发现身旁慕容棠似乎又闹起了小别扭,温声道,“怎么了?”
“我不想回慕容府。”慕容棠置气道。
“没事,我在呢。”慕容棣抚了抚她的头,甚是温柔,再回头一瞅众人,问道,“是准备何时移步慕容府?”
柏汇阳看了一眼几人,道:“我上去将流之拖下来。”
待柏汇阳将韩流之重新扛回背上,几人也开始移步慕容府。慕容府在另一片闹市区,慕容谦早早候在府外,远远瞧见几人,满脸堆着笑意迎上来,先是与李青莲寒暄几句,最后看着慕容棠许久,终究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最后领着众人进去。
柏汇阳却突然站住,偏头瞧向慕容棣:“慕容府倒是准备周到。你该不会里面有什么好东西等着我们吧?。”
“哪敢,只是天一楼是慕容府的产业,自然也会有慕容府的眼线,我们要过来的消息先前商议时便传了过来,家父怕怠慢,自然是准备周全了等着各位。”慕容棣微微笑道。
柏汇阳默了半晌,将韩流之丢给慕容府下人,才道:“我将阿弦接过来。”
慕容棣笑道:“楚姑娘既是杀手榜第二,还怕楚姑娘丢了不成?”
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出来,柏汇阳、秦可言两人都变了脸。柏汇阳怒瞪了他一眼,只拱了拱手,便一阵风似的不见了人影。秦可言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强自镇定,与慕容谦解释道:“之前楚姑娘离开问柳山庄一走便是七年,柏宫主与楚姑娘许多年未见,自然担心些……”
慕容谦倒是一脸和蔼,想了想才道:“盟主夫人不觉着奇怪么?关于这位楚姑娘。”
秦可言抬了头,目光定定锁住他。
难道这有野心的,并不只是慕容棣一人?慕容谦也想对问柳山庄取而代之?如此明显的挑拨离间……
慕容谦却像是知道了一般,只是笑道:“先让盟主休息吧,晚膳时,老夫自会一一道来。是对是错,盟主与盟主夫人自会评判。”
慕容府占地不算大,只是周边的弟子房占地大了那么些。从门口走到了正厅,也不过是穿过了一座庭院。没有多少步的距离。给韩流之与秦可言留了一间房,柏汇阳、楚弦、李青莲各自留了一间房。
慕容棣刚进府便带着慕容棠看为她留的小阁楼去了,丝毫不顾忌来的客人,慕容谦一张脸都铁青也不见分毫在意。足以见得慕容棣对于慕容棠有多疼爱。
东厢突兀的立着一座小阁楼,因着主人喜爱,挂满了红绸。倒像是,新房。
屋门忽然被风吹开,一道人影闪进,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偏。”
“呵呵,是偏了些,可是够精致。”
“你喜欢么?”
慕容棠偎进那人怀里,低声道:“毕竟是哥哥送我的,怎么可以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