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昨儿太后身子不适,今日一大早,樊姬去了慈央宫中请安。
她到慈央宫时,还是晚了一步,窦妃及众美人已经在那儿坐着。见着姗姗来迟的樊姬,用帕子捂了捂嘴,一脸嫌弃的模样。
“妾参见太后,参见诸位姐姐。”她进宫晚,这里坐着的都比她要早很多。
今儿的太后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太后是见过樊姬的,柔声道:“平身,坐下和大伙一块说说话。”
樊姬谢完恩后,便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坐下。
“听说陛下昨儿还是召的你侍寝?”太后和颜悦色,像是闲话家常一样问起了樊姬。
樊姬颔首回道:“是。”答完却有些不自在,好像不该回是的,可确实如此,不回是恐怕不妥,脸上泛起一丝为难之色。
“听闻妹妹自打进宫那日起便一直宠幸不断。哼,也不知是使了什么迷魂术,竟然能将陛下迷成这样。”极大的醋味从灵美人那里飘出来。
旁人的脸色不比灵美人好看到哪里去。
窦妃还以为上回去浣纱宫警告过樊姬后,她便不敢再去侍寝,真没想到她竟然还敢。
灵美人也是太后的侄女,就算如此口出狂言,太后也不会怪罪于她。
不过,这回却斥责了她,“不许乱说。新进宫,陛下难免更宠爱些,你们刚进宫时陛下不照样连着宠幸?”
太后竟然斥责了亲侄女灵美人,底下人颇感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
灵美人时常这样说话,太后每次都是向着她的,这回竟然为了这个新进宫的姬美人当众斥责她。
樊姬惶恐,太后这回庇护她,下回单独见着灵美人一定会向她报复的。
而正在外头的楚庄王眉头一挑,眼神凌厉,片刻后却敛容,面带微笑走了进去。
“哟,今儿这里的人真齐全。”
一听到楚庄王的声音,所有娇美的脸如盛开的牡丹,姹紫嫣红,斗色争妍。纷纷起身恨不得扑上去,行礼,笑似银铃道:“参见陛下。”
楚庄王咯咯一笑,掠过这些人,走到樊姬面前,牵着她的手将她扶起,“美人快快起身,寡人可舍不得你行礼。”
旁人脸上的笑容一顿,心都沉到了肚子里,用怨恨的眼神斜视樊姬。
她是美人,咱们就不是了?也没觉得她有多美,后宫比她美的人多的是,怎陛下就偏偏喜爱她,眼神时刻都在她的身上?
“你何时进来的?怎也不先叫人通禀一声?这帮奴才,真是越发的没了规矩。”太后满脸堆笑,眸光迎上楚庄王。
“孩儿参见母后。”楚庄王拱手朝着太后行礼。
那些跪着的窦妃和美人因没有听到“平身”或“起身”二字,仍然跪在那里。
“我儿免礼,快来母后这边坐坐。”太后说着,便朝着楚庄王招手。
楚庄王从那帮跪着的美人中间走过去,紧挨着太后坐下后,才道:“诸位平身。”
“谢过陛下。”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恨毒了那个樊姬。
在她没进宫之前,陛下是极顾及众姐妹的感受的。如今她来到宫中,陛下连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不愿施舍给她们。
都怪这个樊姬!
她就不该来这宫中。
窦妃及诸位美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坐好,朝着太后身边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足足有一个多月未见的郎君眉目传情。只可惜,那人的眼神只落在尾座那个垂着头的女子身上。
不知为何,樊姬觉得气氛特别压抑。好像被一团团怨气包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听闻后宫又多了几位美人,不知陛下满不满意?”太后慈祥的注视着楚庄王,关心的口吻询问道。
“孩儿还不曾见过。”楚庄王嘴角勾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伸出手指着樊姬道:“近日孩儿只觉得姬美人颇得心意,所以便觉得旁人索然无味。”
他毫不顾忌底下之人的感受,窦妃不悦,脸上带着丝丝怨怒,“陛下,妾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这姬美人也不过如此,为何您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
楚庄王并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辞藻来夸赞樊姬,却因为那句“只觉她颇得心意,旁人索然无味”已是最高的评价。
樊姬心里是甜美的。她穿越到这里,带着对楚庄王的好奇与一知半解,还有崇拜与敬仰来到楚国。她心底渴望得到楚庄王的重视,却没有想到他会独爱自己。
夜夜的专宠,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她知道,也害怕,可还是无法做到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推到他处。
是的,经过一个多月的独处,她爱上了他。
已经是他的女人,她愿意为他留在这里。虽然不舍前世的父母,可她也别无选择。
就算她想回去,难道还能有法子再穿回去?
樊姬时常有一种错觉,她不是穿越到了这里,而是又重回到了这里。
她不明白这样的感受是怎么一回事,好像有一股强烈的意识控制着她,让她喜爱这里的一切,爱身边这个男人。
美人们正在七嘴八舌,涕零如雨,一诉相思之苦。同时也在控诉她的不是,“姬妹妹是晚来的,陛下已经连着宠幸了她一个月,她本应该贤惠的将陛下让出来,怎还好意思一直霸着?”
“这……”楚庄王一副左右为难,舍不得离开樊姬的样子。
众美人看着更加恼怒了,这个樊姬到底有什么好。她们都这样祈求恩宠了,陛下竟然还是嗤之以鼻。
再转身去看末尾的那个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们心中的怒火蹭蹭地往头顶冒。
樊姬开不了口说“陛下,从今夜起,就让别人来侍寝可好?”可历史中记载的贤惠樊姬又浮现在她脑海中。
历史中记载的樊姬是个胸怀大爱之人,她可以替陛下亲自物色美女,她可以为了劝说陛下不施粉黛,她可以为了劝说陛下不闻肉味……
樊姬缓缓起身,莲步上前,在中间跪下。
众人皆是一惊。
只听她绵言细语道:“妾姿色平平,能入楚宫已是荣幸,能得陛下宠幸更是万幸。如今,陛下已经连着宠幸妾一月有余,该去后宫看望一下其他姐妹们了。”
众人讶然,没想过她会说出这番话。更没想到,她会将陛下拱手推到她们宫里。
尽管她这么做了,她们也不会感激她。
陛下也应该去看望她们了好吗?若不是她一直霸占着,早就该轮到她们了。如今来当这个好人给谁看?
众人收起惊讶的容颜,换上鄙视的神情。
楚庄王和太后皆是一惊,只觉得樊姬要么是真的贤惠,要么就是心机过深。这宫中任凭谁城府深重,也不会将陛下推到别人床上。
楚庄王默然良久,才道:“此事稍后再议。”
“喏。”樊姬起身,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楚庄王又与太后寒暄了几句,聊了聊公子翎,“母后看上去气色比昨儿好了许多。关于翎弟一事母后不必担忧,有亚父在,一定能将翎弟救回。”
提及公子翎,太后脸上又浮起愁容,“已经半年有余,这晋国怎还不肯将他放回?即便好吃好喝待着,可终究是俘虏的身份。”
俘虏是会让人瞧不起的,日后回到朝中,何人能再服他?
太后越想越担忧,拉着楚庄王的手,用哀求的口气道:“你可得想法子救救你亲弟弟。”
楚庄王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孩儿也想,可这朝中事务一半由亚父主持,一半由若敖氏族人主持。孩儿就算有这个心,他们也不会听的。不过,就连亚父与若敖氏一族都想不出来法子,孩儿愚钝,恐怕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太后叹了口气,这个国君儿子如同个傀儡,自己完全没有半点的主意。伸手抚了抚额头,口中略带疲倦的语气道:“哀家倦了,你们都退下吧。”
楚庄王带头行礼,带着众人离开了慈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