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的一点点流逝。
桃园小亭子里的众人还在煮着青茶笑谈天下,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落下,照射出的光洒在桃园中,宛如镀上了一层金衣服。
感觉到脸上丝丝的灼意,孙策不由缓缓侧过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天边的白云已经被映的青黄不一,那轮红日仿佛是天上的神王在宣告这阳光下的子民自己即将要返回天宫。
青红的白云包裹着红日一点一点的往下飘去。就在这时,宛如回光返照前的一声咆哮,红日弥漫出的光芒照满了亭子里白衣青年的整张脸,青年从脸上感受到了温暖,心里却渗进了一股霸道,灼热的暖流。
被暖流沸腾着的血液渐渐平息,青年慢慢闭上眼静静享受它在今日最后的辉煌,不知过了多久,菱角分明的五官仿佛浸在光瀑布积成的水幕上,直挺的鼻梁如山脊般透过光幕,如宝石般炫目的星眸缓缓睁开,迸射出了两道宛如可以刺破白云捅破苍穹的精光。
亭子里的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好像被惊呆了一般,手中举着的木杯还在半空,刚要张嘴诉说昔日沙场热血事迹的嘴微微张着。
孙策被此时此景迷的目光微微出神,脱口轻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随之嘴角的微笑微微上扬,透出一股自信张狂且又摸不真切的意味。
“老爷,老爷”这时老远就传来一阵呼唤声,目瞪口呆的众人顿时回过神来看着从小径往这跑来的管事。
“可是小姐回来了?”陆骏清清嗓子询问道。
“小姐……小姐现在沐浴更衣,片刻便来,请几位贵人稍后。”管事脸上挂着几串汗珠,上接不接下气费力的回应道。
他从孙策来的时候就在大门口等着陆琬回来,好容易终于等到那位小祖宗蹦蹦跳跳的回来了,吩咐下人伺候小姐沐浴更衣让她去桃园亭子见过几位贵客,便赶紧转身从府门飞快的跑到这里,连亲自和自家小姐都不敢说几句话,怕耽搁了正事,他可清楚的知道今日来的那位青年的身份。
“不碍事,我等再等候片刻便可,我今日定要看看是何许人也竟把子明迷的这般魂不守舍。”孙策回过头来刚好撞见吕蒙目瞪口呆的样子,还以为这小子一听人姑娘来了,忍不住思起春来了,忍不住大笑道。
陆骏听孙策都把话说圆了也不再多言,挥挥手让管事先行下去,让其催促小姐快些来拜见这位贵人。
吕蒙这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一听孙策调笑他忍不住反驳道:“我这是被主公那句夕阳无限好给震住了,竟没成想主公还有如此文采,果真是文武双全啊!”
孙策一听吕蒙这马屁拍的,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子明啊,你怎的还不想想要是一会你心上人来了,还能如现在这样自在?恐怕到时你这脸皮就得红的如刚才的夕阳一般吧……”“哈哈哈哈……”太史慈一听主公如此言语顿时大笑道:“夕阳无限好,你这脸皮倒是生的白净,过会陆家小姐来了,我看你怎么面对这黄昏而不胆怯啊!夕阳兄……”
“呵呵呵……”陆骏抿着茶,看着这三人说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可惜这没有酒,不然子义此言当浮一大白,来,我等以茶代酒,满饮此杯!”孙策看着两个兄弟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不由流过一丝快意,当下站起豪气大声说道。
陆骏现在的心思极其复杂,他仿佛第一次认识孙策一般,脑袋里先是出现当年他攻破吴郡挥师涌入的场景,那张狂嗜血的脸他永远不会忘记,也就是这张脸间接的害死了当时的陆家家主。
正因为这样,陆骏才更不愿相信孙策今天举手投足间所带给他的变化和震惊。
可他身为一家之主,必须在变数出现之时和意外发生之前保持头脑冷静,并且前做出改变和定下决策,稍有不慎,前面就是地狱熔炉,一步下去可能就是全族皆融了。
所以,对于他们这类为宗族可以奉献一切的人来说,没什么是不能抛弃的,哪怕是血海深仇,这当然是废话了,有能力怎么会不报仇,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事情已经往不可控的地步在发展了。
原先世家们对待孙策的态度是极其不友善的,只是迫于其兵威,才不得不低头几分。
现在陆骏沉思良久,从他今日的所见所闻,得出的结果就是别说他陆家了,就是全江东的士族联合起来能对抗的了一群手持枪戟的士兵吗,退一步说,就算是联合起来对抗,那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
而两败俱伤对他们来说是伤筋动骨,而对孙策来说,只要他不死,卷土重来只在一年,两年之间,适逢乱世,只要以他的威势,振臂一呼,有的是士兵投效于他一博富贵。
到时候他江东世家们还有那个底蕴来个第二次两败俱伤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要是孙策第二兵锋所指,那恐怕士族们能留下来的只能是家中的畜牲了,然而就是这些牲口活到第二天也算是奢求,恐怕只待江东士族血流成河之后,就是它们摆上孙策庆功宴的时候了。
陆骏边想边用余光瞥了几眼孙策此时那张平静英俊的脸庞,越看越觉得孙策愈发深不可测,要是搁在之前,等个小女子等到日落月升,孙策只怕早就拂袖而去,可现在却毫不见半丝不耐之意。
沉吟片刻心中暗暗一定拱手道:“吴侯,在下那女儿性格跳脱,顽劣无礼,这都快月上枝头了还不见踪影,只怕没把我的吩咐当回事。”
“请吴侯移步偏殿,我吩咐下人备好宴席,吴侯用过之后再谈其他事宜可好,我这就亲自去带她前来见过吴侯和两位将军。”陆骏说完也不待孙策回话,挥手吩咐下人便去准备了。
“主公,这小娘子也忒无礼了,我等在这等了半天,还不见人影,我方才听见子明的肚子都饥的咕咕叫了,要不我们先行用膳,待吃饱喝足后,某亲自擒她前来拜见。”太史慈一听陆骏这般吩咐,眼睛一亮,转过头轻声在孙策耳边说道。
“太史子义!你……你怎的如此无耻,明明是你饥饿难耐,偏偏把我扯了出来,方才那声响不是从你肚子传出来的还能是谁!”
“你还想擒我那未过门的娘子,我今日定要把你推入这院子里的湖中。”
吕蒙耳聪目明,听了太史慈这么一甩黑锅气的脸红,当下大喊道太史慈的大名,谁知被其一瞪连使眼色,顿时清醒了几分,声调低了几分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敢说你肚子不饿?”太史慈也不反驳,只是轻轻抿了口茶水淡淡瞥了眼吕蒙说道。
“你那小娘子认不认你还俩说,看你这傻大憨粗的样子,只怕人姑娘见了你就得吓晕了过去,还有,就凭她对主公不敬我就得把他擒来,有何不可,难不成你能胜任?夕阳兄?……”
轻飘飘的一句夕阳兄差点把吕蒙气的蹦起来。
“你!”
吕蒙看着太史慈这副不屑的姿态更是气急,只是不知用什么话来反驳,把目光转向了孙策,充满了委屈。
孙策看了看两人斗嘴,失笑轻道:“子义你怎么总是欺负子明,夕阳兄之言日后不可再说。同是一个军营的兄弟,当相亲相爱才符同袍之义。”见太史慈随口应诺,知他兄弟二人开玩笑斗嘴是常有之事。
他们兄弟感情之深自己也都心知肚明,也就不强求,随后话头一转认真道:“肚子饥饿又如何,孤这肚子尚还空空如也呢,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去吃喝一通,以报子明那小娘子让我们空等半天之仇。”
说罢,三人腾地起身,这架势,好像是要去出征杀敌的将军。
陆骏当下一颤,只听刚才他们三人窃窃私议了一番,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现在就这般作态,莫不是刚才自己的言语之中有什么不妥让他们恼怒了,当下刚想拱手行礼询问,只听孙策淡淡道:“陆公劳请带路。”
陆骏刚理清的措辞还未说出口,被孙策这么淡淡的一噎,也没了脾气,只得在前边带路。
一行人漫步在院中边观赏边赞叹,一路上陆骏被孙策言语之中的赞叹颤的心惊胆战,思索着吴侯不是看中我这府邸了吧,随即很快把这念头抛在脑后,笑话,堂堂一方诸侯,还能看中区区一个府邸,只要孙策透出口风,怕是上门赠之的不知凡几,踏破侯府门槛的也比比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