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避免了所有外出的行动,尽量地窝在凝华宫中。皇太后的万佛寿宴快到了,各宫都忙着备贺礼想争个风头。老佛爷的寿宴,礼物既不能轻薄也不能太过俗气,几经商讨,我们决定了送刺绣“百鸟朝凤”。既在财力范围内,又不显小家子气,而水灵和小玉忙着排百鸟朝凤舞。
至于刺绣,这可忙坏了小翠、小鹊和小红。时间紧迫,她们几乎日夜不停地赶活,有时忙着忙着熬不住了就靠在桌上打个盹。我也想着帮帮忙,无奈也不懂什么绣法,一绣,不是针法不对,就是丝线用错了色彩,还总是扎到自己,慌得她们搁下手中的活来服侍我擦药。到后来我索性就不帮倒忙了,闲着无聊去小厨房(君子羽的恩赐,在凝华宫给我专设了小厨房,供我们自己做糕点)弄点小点心,慰劳她们,要不就去看水灵、小玉排舞,有时慧姐姐也回来找我聊聊天,下下棋。
日子像白开水般的平淡,自从那晚后,皇上再也没出现在凝华宫。听闻皇上大半个月的时间几乎全待在月华楼,听歌赏舞,敏月在宫中的风光地位,一时之间无人可及。王行之一直忙于查小环小产一案,可是经手太医及相关联的人都已经被灭口清理干净,又能查出什么,结果也就不了了之。在皇宫中求真相和公正,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万佛宴前的倒计时一天一天地数完,而历尽多天艰苦赶工的刺绣也终于在当天正午完成。大家也顾不得休息,小红和小鹊匆匆地亲自把礼物送到万寿宫老佛爷处,又着那儿的管事公公负责看管,而小翠则是忙着服侍我梳洗。
万佛宴是历朝传下来的礼佛圣宴,更何况又和老佛爷的寿宴一起办,更是盛况空前。因此,在万佛宴前夕,圣上都会把各地进贡的华衣美服赐给各宫,而今年特别的是,每个嫔妃无论份位高低是否受宠,都收到了这份赏赐,只是赏赐有高低之分而已。这也好,省去了我花心思挑衣物的时间。小翠哈欠连连地伺候我沐浴更衣,我想让她去睡会,她却坚持着不肯。那是一件用青色丝线缕成的纱衣,衣领袖口上有着些小小的珍珠,衣服编的很精致,只是作为赏赐之物来说未免有点普通。
“主子,这衣服怎么这么素啊,什么花样都没,主子穿着这衣服去万佛宴,可以吗?”小翠一手拿着木梳,一手拖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皇上怎么会,会不会是内务府弄错了?”
“小翠,这是皇宫,皇上永远都不会错的。”我急忙打断她,我很欣赏她的纯真,可是另一方面也怕她口无遮拦,惹祸上身,“这衣服,挺好的。”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是,主子,那主子想绾个怎么样的发髻呢?”小环在铜镜后小心地梳着我的秀发,“主子,你有心事?头发都纠结起来,梳不通了。”
小翠细心地梳着我的秀发,小心地不弄疼我,心有千千结,发有千千结。“小翠,随意绾个简单的发髻。至于打结的头发就,就剪掉吧。”我淡淡说道,心中突然体会到了一点,女为悦己者容,如果那个人不在意自己了,打扮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那可不行,主子,皇上好久没来了,主子应该趁这个机会让皇上明白主子的心意。对了,小翠为主子绾个回心髻。”小翠似是想到了绝妙的主意,开心地笑着帮我绾青丝,帮我簪上两根碧玉簪,“要是主子可以成为贵嫔就好了,那就可以戴上美丽的流苏,那主子就更美了,现在还是感觉太过简单了点。”
“简单多好啊,顶着满头的金银饰物,华丽是华丽,多累啊。在这宫中锦衣华服,在别人眼中我们是人上人,我们是光鲜的,可哪比得上民间夫妇。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与邻居唠唠嗑,穿的虽是粗布麻衣,吃的虽是粗茶淡饭,可是没有心计,没有阴谋,没有面具,生活简简单单,多幸福。”
“主子,你怎么了?”她吸了口气道,“主子是为皇上烦恼吧?上次的事,都怪奴婢,主子你骂我吧。”
“不怪你,不关你的事。”这宫中本来就是这样,又怪得了谁,我总得习惯在宫中等他的日子,就算再不习惯,也要学会。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主子为了维护奴婢,也不会被皇上误会。”看着小翠一脸的愧疚样,微红的眼眶,我只能劝慰她,“真的不关你的事,别多想。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早点过去吧。”
我拉着她起身,步出赤红的宫门,小福子和小夏子尽职地在宫门等候,步撵也早已备好。我挥挥手:“我想走走。”好久没有逛御花园了,为避免流言蜚语,这些天一直窝在宫中,此时就好像关在笼中好久的小鸟突然被放出牢笼般,万分地珍惜此刻的开阔心境,似乎连空气中都有淡淡的清香。灿烂的阳光透过郁郁的树木洒在身上,暖暖的,格外舒服。
不远处有群鸟的清脆鸣叫声,“小翠我们找个时间来放风筝吧。”
“风筝?主子,那是什么?”
“就是用纸做的,用线拉着,跑起来有风它就可以飞上天的。”心想在这儿应该有吧。
“主子讲的是纸鸢?”
“是。”我随口应道。
“好啊好啊,原来主子也喜欢放纸鸢,小翠也很喜欢呢。”小翠恍然大悟,兴奋地说道。
一路蹦蹦跳跳,东瞅西逛,这才惊觉凝华宫离万寿宫的距离还真是挺远的,不过和小翠一路讨论着放纸鸢的事,兴致也挺高。
前方的若水亭里挂着几个木质的小鸟笼,里面关着几只美丽的小鸟“吱吱喳喳”地叫着、跳着。小翠特别喜欢可爱的小动物,早已好奇地奔进亭里,趴在鸟笼外张望,一脸的兴奋状。
“扑哧扑哧”有一只小白鸽拼命地撞着鸟笼,看它的羽**片凌落,嘴角也有了点点血迹,在一身的洁白羽毛中格外明显,眼中满是恐愣,“主子,这只小鸽子好可怜。”小翠兴奋的脸顿时僵了下来。
“那我们把它放了。”我知道她心里也是这么想,只是不敢说,看着小鸟甚是可怜,我伸手就想开笼子,赶紧放了它,溜走,想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鸽子可是费大工夫得来的,凝容华就打算这么轻易地放了,也不知会本王一声?”莫名熟悉的声音,依然带有戏谑,心下已然猜到,手却没有停,麻利地打开笼门,小白鸽夺门而飞,“啊。”手被它啄了一下,泌出了滴滴血珠。
“主子。”我转身,他一个箭步来到我面前,托起我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玉小瓶,倒了点白白的粉末在我的伤口上,神奇的是,血立马就止住了。
“三皇子,别来无恙。”我笑道。
他一身紫纹玉袍,头发用绣金冠束起,风流倜傥。
“后悔了吗?”他放开我的手,把玉瓶随意地扔给小翠,“收着,你主子老受伤,用得着。”本是好心,可看到他俊脸上那不正经的笑,我突然就不想谢他了。
“不后悔。”我认真地回答。
“你很快会后悔的,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他微微一点头,不等我问出心中的疑问,只留给我一个紫色的俊拔身影。他为何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一点都不简单。我会后悔,为什么?低头一看,手指竟看不出一丝伤口,好好的,那小玉瓶闪着神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