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君子羽觉得有愧于我,最近倒是经常来陪我,嫣容姐姐虽然被封为贵人,一时倒也没有占尽风头。偶尔遇见,她也只是讪讪地冲我笑笑,礼数周全,我也只是微微笑着让她不必多礼。曾经熟识的好姐妹,而今却像是隔着鸿沟般,成了彼此不相干的陌路人。
我还是没有办法相信,曾经的姐妹情都是假的,也就尽量不去听后宫中的流言,只是有时候还是没办法隔绝。那个结始终横亘在我们中间。
“主子,奴婢真想不到,那周贵人竟是这样的人,不知好歹。”小红愤愤说道。
“小红。”小鹊打断。
“可能嫣,噢,不,周贵人有什么苦衷?”小翠轻声说道。
苦衷?她会有苦衷?不能告诉我吗?我曾经以为我们是很好很好的姐妹,可以同甘共苦,而今?
“能有什么苦衷?还不是贪慕虚荣,想借着主子往上爬。”小红接道。
“小红。”这次是小夏子,“我们去御膳房瞧瞧,今儿个有什么新鲜菜式?”他拉着小红就往外走。
“你没看主子心情不好吗,还给她添堵。”轻轻的话语飘入我耳内。我微微笑笑,我总是很难把事情放下,就像我们结拜的月夜,那一幕,忘不了。
“小鹊,小福子,我等下要去皇上那,你们自己用晚膳吧。”我淡淡说道。
小福子开口:“主子,奴才服侍皇上也很久了,其实皇上挺在意主子的。主子,别把有些事放心上。”
“嗯。”被小翠搀着去金圣宫换装出宫,纳兰东一身便服带着两个随从已在宫中等候多时。这次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出宫对于在偌大皇宫这个大囚笼中的人们都是一个不易的释放机会,可是这一次我出去,不是游玩,不是散心,而是要证实一些事,一些被时间淡忘的事。
马车有些颠簸,可能是我不断地让小翠催促马车快点。掀开帘子,初春的风猛烈地吹打在脸庞,丝丝冷意袭来,街上行人都自动避开马车,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马车的速度。
“主子,外头风大,有什么事,让小翠传话就好,你进里边坐着吧。”小翠细心说道。
“嗯。”我冲她微微一笑。
正想着挪到里面,马车突然来了个紧急停靠,前面一个大倾斜,我往后倒去,正想着该被车板撞疼了,还好小翠及时地用身躯隔开了我的身子和木板。
手腕有点微微疼痛,小翠着急的声音传来,“主子,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么傻,我撞一下也没什么的,干嘛帮我挡。”
“小翠肉厚,不疼。”她居然还笑的出来,“真的不疼。”可能是她看到我略带责怪的担忧神情,又特意补充。
掀开帘子,原来是两个老者从路中而过,被马给吓着了,马又奔得快,还好哥哥及时挡住了马步,不然就酿成悲剧了。
刚想施点钱让他们压惊,“哎呦喂,老身受伤了,痛啊,好痛。”那个老头倒在地上不肯起来。
“你别装了,又没撞着。”奇怪的是那老婆婆竟一下子戳穿了那老头子的把戏。
“你个死老婆子,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只会败家。”那老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原来还真是什么事都没有。
“你把那镯子还给我,求求你了,还给我,别再赌了,家里什么都没了。”看那老婆婆一脸的凄苦状,我甚是不忍,想跳下马车,一个侍从忙趋腰趴在地上,我却不忍踩上去,微微摇了摇头,哥哥似是看出我意,伸手过来让我借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我感激地冲他一笑。
“死老婆子,滚开,放手。”那老婆婆死死地抓着手不放,老头子狠命地推到了她,还踹了她一脚。大致我也看出了事端,在现代富有强烈正义感的我可看不下去了,急忙跑着上去扶婆婆:“婆婆,没事吧?”
那老头见机要溜,被哥哥拦住。
“求求你,还给我,那是夫人留给我唯一的念想。”老婆婆哭得涕泪涟涟,细细一看,居然正是那晚遇见的老婆婆。虽然本来就准备着见她,可是却没料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
“你们干嘛,撞了人,还想管闲事,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们管不着。”那老头把金镯往怀中藏了藏。
“老公公,看你这么匆忙,想是赶着去赌场吧。”哥哥提过,那老婆婆以前一家都在叶府做事,后来儿子死了,也就不待在叶府了,家中的老公公嗜赌如命,“我看你那怀中的金镯很漂亮,想买下来,你出个价?”在皇宫中待久了,才知道钱来得有多容易。
“一”我正想着他出价,他却顿了一下,似是不知应该如何出价,“一百两如何?”
他倒是收了脸上的喜色,把紧紧镯子怀在袖中:“这可是上好的镯子,一百两哪够,最起码一万两。”他颤悠悠地竖了一个指头。
他居然狮子大开口,本来还想着再加一百两,而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哦,原来这镯子如此名贵,看来我是无法······”我摊摊双手,做出无奈想离开状。
“那我便宜点?”那老头急了。
“一百两,爱要不要?”哥哥开口,一脸的严肃。
“好。”老头抢过那张一百两银票,递了镯子就跑。
轻轻地扶起老婆婆,把镯子还给她:“婆婆,你把镯子收好。”
“我,我。”她想要镯子又不敢来接,“老身,我没有这么多钱。”
把镯子塞到她手里,冲她微微一笑:“婆婆,你收下吧,不要你的钱。”
“对呀,主,小,不,我家公子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吧。”小翠插话道,看她对我多重身份的转绕,不知所措的神情让我不禁想发笑。
跟随着婆婆来到她家中,残败的木栏,坑洼的木门,狭小的房间里除了桌子外便只有一张老旧的木床,地上掉落着很多扇子。看来刚刚他们是从屋内争执到了屋外。小翠打了点清水,帮婆婆擦洗伤口,而我则犹豫很久还是开了口。
“婆婆,你可还认识我?”
“你,你。”她似乎不敢相信,我拔了头上的簪子,“不,不认识。”她眼神慌张,手一圈圈地摩挲着腕上的镯子。
“婆婆,实不相瞒我是叶府二小姐,我也打听过你曾在叶府做过事,你别瞒我了。”我迫不及待地说道。
“你,我,我······”婆婆听了我的话,开始变得语无伦次,支支吾吾。
“主子,米、面、油还有一些必备生活用品都买回来了。”那两个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去买了一大堆的物品回来。还好是他们,看着那小山般的东西,我暗自感叹,要是我和小翠,估计肯定拿不了。小翠接过,开始整理起房间,“婆婆,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曾经叶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再次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她。
婆婆的眼神中满是犹豫,“婆婆。”我起身,下跪。
“你,你快起来,二小姐,你折煞老身了,快起来。”婆婆焦急地想扶我起来。
“不,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起来。”我坚定地说道,眼神一瞟,我看到了哥哥眼中的诧异,小翠停下了手中的活,跟随我跪下。
老婆婆无法,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我告诉你。”
哥哥主动去外面看守,留下我、小翠和婆婆三人在屋中。夕阳的红光映红了桌面。婆婆娓娓道来,原来婆婆一家都曾在叶府做事。用婆婆的话来说,就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嫁了那个赌鬼、酒鬼老头子。他害惨了我,寒惨了我儿子,更害惨了五夫人。
“我娘?”脱口而出。
老婆婆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个秘密,我本来打算就这么守一辈子,看来现在也该对你说了。那晚,我看到你,就想到了五夫人,你们真的很神似,特别是那眼神,清澈的像山泉。”
婆婆似在回忆:“老爷刚从外面带五夫人回来的那一天,特意吩咐大家到厅里集合,告诫大家以后不能怠慢五夫人。我还至今记得五夫人那好看的微笑,羞涩中带着温婉,一看便是好性子的江南女子。夫人表面笑着,心里怕是一肚子的怨气,大家都暗暗为五夫人担心。还好,老爷一直很宠五夫人,后来五夫人便有了身孕。也就在那时候,那赌鬼老头子欠下了一大笔的赌债,债主闹到了叶府,被大夫人知道了。大夫人把我和儿子喜福叫过去,说可以帮我们还债,但要喜福做件事。”
“什么事?”我慌忙问道,问出口才后悔我不应该打断婆婆。
“污蔑五夫人。喜福是个孝顺孩子。那时候我们也真是被债主逼急了,为了救那死老头子,喜福也只能答应了。府中渐渐流言四起,老爷回来后,五夫人被诊出有孕,其实五夫人都怀孕两个多月了,想是大夫人收买了郎中,硬说只有一个月,慢慢地老爷也就疏远五夫人了。”
婆婆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情:“一天下午,大夫人制造了那场巧合,五夫人与喜福有染?这怎么可能,五夫人向来待下人宽厚,一心服侍老爷,又怎么会做对不起老爷的事?老爷因为眼前看到的一切,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还好大家求情,把五夫人关了起来,而喜福却被活活杖毙了我们也被赶了出来。听说五夫人生了孩子身子虚弱,便走了。老身也真想不到,大夫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竟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老身对不起五夫人,对不起二小姐。”
怪不得,老爷对我的态度如此之恶劣,原来我自小便不仅仅被视作庶出的小姐,而是个野种,血统低贱的野种。大夫人,你果然够狠毒。一箭双雕,既毒死了我娘,抹杀了老爷对我娘的爱,也让我理所当然地在叶府受苦,来让你寻求报复的快感。
看着她跪在地上,实在于心不忍,我忙着想扶她起来,而金镯磕到了凳脚,竟自动弹开。
“你为什么不告发她?”
“告发,怎么告?要不是我们去外面躲了一阵,估计也像王奶娘一样,被杀害了。”老婆婆满是无奈之情,况且单凭我的一面之词,又有谁会信?”
“王奶娘?”我喃喃重复,“她又是谁?”
“大少爷的奶娘,也是大少爷的亲生母亲。”一句话,再次让我震惊了,这次的惊讶简直太大了。
“那叶成,不是?”
“他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是大夫人趁老爷在外,收留了怀孕的王奶娘,演了一出假怀孕,老爷真正的孩子只有你和敏月,还有”老婆婆缓缓说道。
“小环,我知道。”我握紧了拳头,想不到一个候门深宅,竟发生这种事。我受的苦和我娘的冤屈,我一定要一笔一笔讨回来,可是我又要怎么讨?就凭老婆婆片面之词,似乎真的太过单薄。
正烦恼着,小翠递过来一张挤压成小团的纸:“主子,刚刚从镯子里掉出来的,你看看。”我惊讶接过,展开,凉凉笑意浮上我的脸庞,大夫人,这次我要让你为自己的恶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叶成的婚礼,我会送上一份大大的惊喜给你。嘱咐哥哥给老婆婆另觅住处后,我上了马车。心里久久不能平息,愤怒,不甘全部涌上心头,我要开始绝地反击。当血淋淋的疤痕被揭开,有些人可能会被惊吓,然后崩溃。有些人,可能会痛哭流涕,忏悔余生。谁又知道谁?看着深深的夜幕,里面又会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等待明日的曙光世界,一切终究会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