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失了主帅,而这个主帅还是鬼方王族,这件事情肯定还得回报鬼方单于,才能够继续下一步打算。如今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过来,城门的警戒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另一个问题便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粮草。
赵源让沈家人送来的粮草如今还不见人影,实在让人有些忧心。到玉门关这一路并不平坦,即便赵源拨了几十个禁卫军跟着沈家兄弟,到了现在还没有到达玉门关,只能说明路上出事了。
一队人马有条不紊地在树林中的道路上行进,中间有十几辆马车,驮着满满的麻布袋子装的粮草。领头的是两个俊俏的公子哥儿,穿着打扮无不昭示着自己的富贵身份。
两人一点儿也不着急,缓缓在树林中穿梭,阳光透过叶子间的缝隙打下来,一处明,一处暗。更有一些细碎的沙子飘在空中。快要接近关外,地上的沙子也多了许多。两人指着这林中景象,称赞这关外的风景果真与扬州不一样。看多了扬州的水景,到这风沙狂乱的关外来瞧一眼,的确长了不少见识。
沈齐河比沈戌逸要稍稍高一些,健壮挺拔一些,两人虽都是儒生样貌,沈齐河却看起来分明比沈戌逸强硬些许。尤其是沈戌逸想差人去抓只小雀儿玩的时候,沈齐河口都没张,闭着嘴堵着嗓子眼“嗯”了一声,沈戌逸立刻乖乖将方才那些耽误行程的想法全部抛在了脑袋后面。
禁卫军们在小声地讨论一些什么。耳朵稍稍好一些的沈戌逸似乎听到了自己名字,立刻抽着马踢踢踏踏到了沈齐河面前,脸鼓成了包子:“哥!他们说我坏话。”
沈齐河懒得理他,点了点头:“他们说你长得好看。”
沈戌逸耍赖:“真说我坏话!不信你听!”
一路上被沈戌逸骚扰的沈齐河顿时也来气了:“他们若说的是你长得难看无比我就真没你这个弟弟!我弟弟可必须跟我长得一样好!”
沈戌逸立刻垂头不说话了。可心里在埋怨,他哥胳膊肘往外拐。
就这么一路折腾,眼看玉门关城门都要到了,沈戌逸又折腾出事儿来了。
他哭丧着一张脸看着沈齐河:“哥……”
沈齐河一路上早已经对他没了耐心,心中不断在想,扬州那些姑娘到底看上沈戌逸什么了?他风流第一这是实在话,可是沈戌逸除了会惹事还是会惹事,不时还装柔弱,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偏偏有的时候使的小性子让他觉得他娘给他生的是个妹妹。
于是回答自然不可能好声好气:“有屁快放!”
沈戌逸哆哆嗦嗦的样子让沈齐河心头漫上一丝不祥。果然,那个惹祸精道:“我把皇上给的令牌给丢了……”
“什么!?”沈齐河真是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经过千山万水,他们将粮草送到了人家城门口,可是这个兔崽子把令牌给弄丢了!玉门关在打仗,自然处于戒严时期,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出的,若没有身份证明,是绝对不可以进城的!即便……他们驮着这么多的粮草。
身旁的禁卫军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有禁卫军的令牌……可是……禁卫军出现在玉门关?皇上离开之时便与他们道,万万不可与任何人看禁卫军的令牌。也是未免有心人知道禁卫军出现在京城以外的地方从而怀疑皇上不在京城。皇上秘密出宫这件事情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们更加不敢大摇大摆将禁卫军的令牌拿出来做证明。
于是几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只好停在城门口的路边,眼巴巴看着搜查人的士兵检查完一个个人之后放进去。
“如果那个被放进去的人是我们,就好了……”沈戌逸轻轻道,只是一句感叹,让沈齐河半点平日里好脾气兄长的架子都没了,抓着他的耳朵就是一阵拧:“让你偷着令牌玩!”
沈戌逸立刻告饶:“我错了……哥……”
沈齐河原本也不是爱生气的人,只是以前与沈戌逸在一起游玩时都是来时去时在马车上睡觉,到了地方便各玩各的,几乎没有跟这个弟弟朝夕相处过,这段时日都在一起赶路,算是知道了这个弟弟有多厉害,再好的脾气也差不多磨没了。
无奈叹了口气,蹲在路边撑着头看着城门。
日头从头顶偏到了远山之下,星辰都渐渐显现,沈齐河在门口蹲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想出来怎么进去。
沈戌逸则是闲不下来的人,冲到了城门口与士兵说了许久,士兵大哥就是不放行。他没办法,最后低下脸面来求他们去找人通报一声,那人狐疑看他一眼,支了个进去的民众大哥,叮嘱道:“去找找将军问问有没有一个叫沈戌逸的来送粮草。”
沈戌逸听这个大哥兴许可以帮上忙,连连道谢,回头得意洋洋地看着蹲在路边的沈齐河,自夸:“我搞定了!”
沈齐河眼皮掀了一下,瞅了他一眼:“恩,你搞定了。”然后继续蹲着。
沈戌逸从听到那位大哥答应去通报的时候便开始高兴,一高兴就闲不下来,一闲不下来就四处闹腾。闹到后来,还没有看到动静,又去问了一回士兵大哥,士兵大哥理都懒得理他,顺手就将他轰到一旁去。
沈戌逸自然是不死心,死缠烂打。可是这士兵也是个能经得住死缠烂打的人,愣是不随他意。于是到了日薄西山,原本上蹿下跳在粮草队伍与城门口来来回回的沈戌逸也随着沈齐河蹲在路边了。
沈齐河看了他一眼,问道:“折腾够了?”
沈戌逸累得够呛,声音有些虚弱:“那个大哥不守信用没去通传。”
沈齐河“哼”了一声,拍拍衣裳站起身来,沈戌逸眼眸一亮:“大哥你准备出马了?”
沈齐河淡淡瞅了他一眼:“我去方便。”于是丢下又从希望坠入绝望的沈戌逸,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城中的邢仲业和赵源却是坐不住了,猜测了许久,都想是不是山贼劫了粮车。这一路的确不顺畅,还有几个寨子,若是一个不小心指不定还真的在什么地方被劫住了。心想如今粮草是急需的东西,否则到时援兵到了却没有饭吃,这个玩笑就开大了。
邢仲业倒是每日早晨都会派探子出去寻人。没打探到消息也就都没回来,于是探子派出去的越来越多,却是半点消息也没带回来。
赵源想亲自出来找,被邢仲业一脸不情愿地拦下来。这个人可是当今皇上,让他出去找人?这里这么多人坐着呢。可是自己的探子又带不回来什么消息,最后邢沐妍叹了口气,起身出来寻人。
邢仲业怕她一个人顾不过来,立刻拨了百八十人跟她一起去。于是浩浩荡荡近一百人出城来了。
城中人的焦急城外沈家两兄弟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当邢沐妍带着将近一百人出城瞧见蹲在路边数星星的沈家两兄弟时,沉着脸下令:“将他们捆回去!”
沈家两兄弟还在琢磨怎么混进城告诉赵源他们已经来了,转头就瞧见一百来人拿着绳子面目可憎地朝着两人走来。两人惊惧之下准备逃窜,奈何对方比较快。禁卫军立刻拔刀想护住两人,眼角却瞥到百来人身后拿着剑死死盯着沈家兄弟的邢沐妍,又默默将刀收了回去。
于是这一队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地被邢沐妍“押解”进了城。邢仲业看到这架势的时候先是问:“哪里来的奸细?”却又偏头看到了他们身后的粮车,纳闷了。
奸细打扮成送粮草的?
赵源闷笑着道:“你们惹到阿妍什么了,让她这么生气。”
沈齐河怒视沈戌逸。
沈戌逸垂着头不作声。
邢沐妍冷冷道:“他俩在城门口蹲着不进来。”说完还瞥了他俩一眼。
“为何?”这下赵源也不能替他们俩开罪了,送粮草都到城门口了,却不进来,巴巴让里头的人着急么。
沈戌逸立刻挤出一张委屈的脸:“我让士兵大哥通报了,他们不给通报。”
赵源皱了皱眉:“人人都给通报,哪里忙得过来。你们令牌呢?”
沈戌逸浑身哆嗦了一会儿,可怜兮兮看着他大哥。沈齐河眼刀子剜了他一眼,才道:“被这个蠢货给弄丢了。”
弄丢了令牌并不是一件小事情,赵源也不再与他们玩笑,突然间严肃起来:“哪儿丢的?”
沈戌逸脑中反复思量了一会儿到底是说好还是不说好,最后脖子一硬,道:“不知道……”
赵源没有生气,只是又问道:“路上可有遇到什么匪徒?”
沈戌逸果然是问什么说什么:“没有,一路上可安全了。”
邢仲业叹了口气。
邢沐妍怜悯地看了两人一眼。
弄丢了皇上给的令牌,延迟送粮草的时机。赵源不生气?这一定不是真的。
“送牢房关着,什么时候令牌找到了,再放出来。”赵源淡漠地下了个命令,便不管邢沐妍反抗拖着她走了。
“若是永远找不着我们不是一直都得关在牢里啦?”
邢仲业当没瞧见沈戌逸的哀嚎,挥了挥手让人将他们带下去。
沈家兄弟自然没有被关一辈子,等赵源等人回京之时,沈家兄弟也被放了出来。
沈戌逸还在感叹运气好的时候却不小心听到了军营中有人在谈论他俩。
“你说那沈家兄弟啊?穿的就跟个纨绔子弟一般,果然做事不牢靠。”
“可不是?送个粮草也能耽误这么久,得好好惩戒一番才能让他俩长记性。”
“将军看来也是很生气,明明都找到了,硬要多关几日。”
……
剩下的没有再听。
回去之后,又哀哀看着沈齐河,道:“哥……我们被耍了。”
沈齐河白了他一眼:“你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