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老家兜风去
谭世理回家开海地A6不是为了摆阔,而是为了不掉谭家台的面子,因为家乡来了个广富土豪。青山城往西,一路曲曲弯弯的盘山公路,时不时还要横穿断崖,纵跨深谷,实在是快不起来,若不是他自小在这山里长大,还真不敢在这种公路上驾车驰骋。
六十公里的路,整整花了两个半小时,才来到谭家台下的干线公路上。前面向右拐,就上一座跨河石桥,再往前就是上谭家台乡间小路,坡陡弯急路窄,还密布着坑坑洼洼,开着海地A6跑这种路,真有点可惜了豪车的名头。既然已经开来了,谭世理也只有硬着头皮慢慢往上爬,这里根本找不到倒车的位置,想回头就只能开倒车,即使有这个想法,他也没这技术。
突然,从上面呼地一下飘来一部两轮摩托,“吱”地一声急刹车,停在谭世理车前不到三米的位置,把谭世理也吓得一个急停,坐在一旁的蒋小兰一声惊叫:“啊~~吓死人了~~”
谭世理停稳了车,下车来看了看来人,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正笑嘻嘻地看着谭世理,大叫了一声:“大叔,是您回来了啊,呵呵,没吓着吧?”
谭世理仔细一看,不认识啊。于是问道:“你老爸是哪个?”
“陈大孝啊。”小伙子还是一脸嘻皮。
谭世理终于对上号了。陈大孝,是二姨的大儿子,按年纪眼前这小伙子应该是他家的二小子了。便说:“你骑这么快是赶到哪去?”
“不快呀,我们平常都这么骑车,没出过事。我这是到到乡里去给上访的乡亲们送证明材料去。”小伙子晃了晃手里捏着的手机。
“什么上访,又什么证明材料?你把我说糊涂了。”谭世理的确是一头雾水。
“哦,是这样,我们这里来了个开矿的老板,整天用炸药放炮开洞,这半边山都地动山摇,好多人家的房子都裂开了口子,再这么下去就要垮掉了;还有,好多蓄水池子都装不住水了,这些问题都是那矿老板开矿造成的,我们要上访,希望政府解决这一问题。”小伙子把事情说了个大楷,谭世理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之前没想到过这一层,有点突然罢了。
“哦,那你去忙吧,我先回去看看再说。”
“不用看,您的房子也裂了口子,瓦片子梭动了好多,二叔还在犯愁呢,怕没法跟您交代。”谭世理听到这,也暗自着急,看来这山里的物藏虽然丰富,但也不是能随便开采的。
“哦,这么严重啊。那你把摩托先推过去,不然我也不敢动车。”谭世理见路边上还能过去一辆摩托车,便说。
“您放心,不会挂到您的高级车的。”小伙子下车推着摩托,从路边利索地过去了。
谭世理再次回到车里,开始往上开。经过刚才这么一吓,速度更不敢快了。
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姑妈家旁边的路上停了下来。这到姑妈家里可还要走一段小路才行,于是从后备箱里提了点酒和水果,便和蒋小兰滑滑溜溜地朝姑妈家走去。
这里虽然地名叫做谭家台,其实就是一面山坡,根本没有平台。
姑妈家的房子是一幢依山而建的木楼,两兄弟一边一幢,两幢木楼连在一起,占地很大,也显得很气派。这山里老式的木楼又称吊脚楼,最下面一层是牲口棚,上面才是生活区,上盖都是小瓦片,最怕震动起来把瓦片挪动,要是那样就会天穿地漏了。
木楼两边还各有一小间土坯房,那是后来才建的茶叶加工作坊,因为要安装机器,开动机器有较大震动,所以才专门修建了这么一间房子。原来的木楼没有坚实的地面支撑,机器一动,木楼上的瓦片就会挪动,那是不敢装茶机的。
其实这里建得最多的还是土墙屋,不过上盖没变,还是小瓦片,都是害怕强烈震动。
谭世理夫妇先来这里,一是要看望一下年老的姑妈,其次要在这里向表弟拿取钥匙才进得了家门,眼看就要到午饭时候,到这里先把肚子混饱也是原因之一。
一条大黄狗汪汪地叫了几声,蒋小兰紧紧拉住谭世理的手,她有些怕狗。
表弟听见狗叫,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看是谭世理夫妇,赶忙把那大黄狗骂走了,笑脸招呼道:“表哥表嫂啊,稀客,稀客,你们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呵呵,是啊,很久很久没回过家了。不过今天不是又回来了嘛。”谭世理笑着说道。
“先进屋坐,吃了饭再回家。你家的床铺我都把被子放柜子里了,拿出来就能用的。”表弟说着说着,就把谭世理夫妇带到了堂屋,这里是农家迎客的所在,中堂居中,请客人到堂屋落坐也是一种礼貌。
烧水泡茶,洗衣做饭那是表弟媳妇的事,不用吩咐,她过来打了声招呼就忙活去了,留下表弟陪着谭世理夫妇说话。
“这酒有三瓶,姑妈一瓶,你和表哥各一瓶,这水果就给姑妈尝尝。”谭世理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表弟。
“好,我收下。你们稍坐,老婆在烧水,一会就有茶喝了。”表弟接过东西,站起来按谭世理的吩咐,把东西送到位才算了事。
表弟回来的时候,老姑妈也跟着颤悠颤悠地出来了,八十岁的老太太,眼睛耳朵都不利索,甚至说话都不甚清晰,但听说谭世理来了,他还是拄着拐杖出来了,眼看年岁大了,能见一次算一次,说不定下次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啊,在理呀,你太久没回来了,还记得路啊!”姑妈这是埋怨谭世理回来得太少了。
“呵呵,对不起啊,我瞎忙瞎忙的,是有很长时间没回来看看了。”谭世理明白老人的心情,但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搪塞。
接着又东扯西拉地扯了好久,一直到表弟媳妇喊开饭才算打住了话头。
桌上有三四个炒菜一个腊肉火锅,农家菜做起来简单,却别有风味,只有葱花蒜苗生姜辣椒做佐料,可并不比酱油味精差多少,谭世理最爱这种做法。
表弟还拿出了一瓶苞谷老烧,可惜谭世理要开车,不能喝酒,婉言谢绝了。
吃着吃着,谭世理就问起了开矿的事,表弟一听就来气。
“不知道哪个当官的批的,说我们这山底下有铁矿,弄了个外地的大老板进来,天天炸矿洞,搞得我们本来安静的山里成天乌烟瘴气地动山摇,这一面坡上,没有哪家的墙没裂口,也没有哪家的房没挪瓦,有些饮水池也已经开裂渗漏,本来政府搞得很好的农村饮水项目,经他们这么一折腾,基本上就报废了,这两天,坡上的老百姓都跑到乡里讨要说法,可乡官们还说,说话要有证据,这不,才有些年轻人把破损房屋、开裂水池用手机照了些照片,让小姨家的小孙子小立送到乡上去了。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现在还没个准信。”
谭世理听了,也知道事情大约就这么回事。按道理讲,乡政府也无权直接答复和解决这事,只能上报市政府来协调和解决,因为那项目是市政府引进的,项目审批也是市政府牵头的,不属于乡政府的管辖范畴。引进外来资金加强本市经济建设速度本就是市政府重点抓的一项工作,引资越多项目越大市政府政绩就越突出,如此说来,这事还有些不好解决。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全体搬迁,可那是要花很多钱的,政府出钱那是不可能的,矿老板出钱还要人家肯,这样巨额的利益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他不是政府官员,自然也不敢事前发表什么高见,只好先记在心里,静候事态的发展。反正一条,这几百户村民的利益最终必须有所考虑,不然众怒难犯,会出事情的。何况他本人也是受害人之一,关心一下是份内之事。
吃饱了肚子,拿了钥匙,谭世理夫妇才继续踏上回到自己老屋的路,去看看久违的故居,去整理一下父母的坟茔。
回到自己的老屋,谭世理才发现并不是那么悠闲。
谭世理的老屋是一幢土墙屋,正三间传统结构,横两间厨房杂物,再后面就是畜栏厕所,典型的农村布局。
墙面上几条新裂的缝隙从墙顶往墙脚延伸,犹其醒目,好几十年的老屋居然现在开裂,证明这开矿的破坏力的确有点出格。再进到屋里,爬到楼上,看着原本严丝合缝的屋顶,有若干处天光泄露,那是瓦片移位形成的。谭世理本来平和的心态不由得充满了气愤。
“这搞工程也太不负责了,怎么能对山里的原住居民不管不问呢。”
很显然,只要一场大雨,这幢纪念式的老屋将毁于一旦。
不管怎样,今晚还得住,但愿不会巧合到晚上正好来一场大雨的地步吧。
蒋小兰进屋里去收拾了床铺了。谭世理没去帮忙,拿出手机给表弟拔了一个电话:“表弟啊,屋顶天穿地漏,你怎么没帮忙检修?”
“表哥,我都检修好几次了,可前一阵子开矿的天天炸炮,刚检修好又震坏了,没办法弄啊,你没见我的屋顶也全是大洞小洞啊。”表弟满肚子委屈。
“哦,那明天再请人弄一下,不然一下雨我这房子就报废了哦。”
“好的,明天尽量找人来弄。”
谭世理想起,小立还说过水池裂口的事,还得看看厨房有水没有,不然一会可吃不成晚饭。谭世理跑到厨房,打开水龙头,一股清水哗哗流出,便谭世理心理稍微平和了一点。但还是不放心,他还得去看看水池到底是不是完好无损。
房子后面的坡坎之上,就是一方水池,那是政府当年搞人畜饮水工程修的,从那以后,谭世理家再也没用水桶到沟里挑过水。
谭世理爬到水池边,打开池盖看了看池里,还有半池清水,但水池的上半部分已经严重渗水,从裂缝里渗出的水,滴答滴答落到地上,渗进了泥土,再也装不满了。还好,晚饭还不成问题。
谭世理这才回来,从车上把带回的吃喝材料都抱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