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初秋时分,尽管白天时候还艳阳高照,但到了夜晚其实还是有些冷飕飕的。
然而此刻的五帐原却大概无人入眠,怀揣梦想雄心勃勃来此,最后得偿所愿固然感慨良多,失之交臂更加辗转反侧,所以前半夜到还能乖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后半夜多数人都三五一群地凑在一起说些心事。
李逸仔细听着板寸哥的讲述,其实也没说两句,大概内容和帝国内的评书戏说没什么出入,走的路线也大概清楚,只是毕竟身为队长有些事情有备无患的好。
沈焯却是一脸的兴致勃勃,显然这时候让他乖乖回去睡觉那是痴人说梦。
其实大家也都没有睡意,就连祥云也捧着脑袋蹲在林正哲肩头,小眼一眨不眨盯着欧文上臂的肌肉。
“大体路线基本是不会变化的,可惜现在手上还没有地图,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出现新的强大魔兽。”李逸把众人召集过来,总要提前讨论下彼此有个准备。
“刚刚听先生所说大体路线是没有变化的,就算有新的高阶魔兽出现,估计也不会疯狂到要与帝国为敌吧。”林正哲点了点头,但是眉宇间却流露着忧虑。
“学校也不会看着我们送死吧,费这么大劲选出来这几个人总不会眼看着我们没命的,真要有胆大妄为的魔兽敢出来作恶,恐怕军校先生们早就让它吃不了兜着走了。”沈焯撇撇嘴,对两人的担忧不屑一顾。
这时候欧文却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其实他也就是嘴角一翘,可惜牛头太过招摇,被沈焯一眼就看到了。
“你这头贼牛,在那偷偷乐什么呢,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沈焯天生就是自来熟的性子,没一会就和这牛人人称兄道弟。
“这个,俺也觉得你说的没问题,可就是不明白难道是只有今年魔兽们才老老实实的,往年都很嚣张吗?”欧文嗓音浑厚低沉,尤其一颗牛头居然还作出迷惑不解的样子。
“这一路上,魔兽总归是主人,我们只要做的不过分,他们是不会狂性大发的,这么多年下去但凡敢于阻挠军校千里路的,早就被抓进军校后山去了。”荀心若若有所思地看着欧文,展颜一笑,顿时犹如芙蓉绽放,“可是除去果真实力不济只能放弃的队伍,很多原本被看好的队伍也都莫名其妙就被淘汰,这恐怕就是千里路上的另一个危险了。”
“既然能够踏上千里之行,必定都是有过人之处,对帝国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财富,可有些人却硬是要损人利己,有的甚至痛下杀手嫁祸魔兽,真是混账!”明月也十分义愤填膺,圆圆的脸盘上小嘴紧抿,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愤慨。
“这也是人之常情,在一城之地或许能够脱颖而出,但放在一国可能只算得上高人一等,更何况为了早入樊笼,很多人真的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沈玉卿也叹息一声,相比赤子之心的弟弟,她则要明智地多。
“瞧你们说的,哪有那么严重,千里之行本来就是不禁争斗,况且入学以后那后山大竞技场不是每月必下吗,同窗之间切磋下哪有那么凶狠。”沈焯仍旧一脸不以为然。
这下就连文与非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出身社会最底层,自然知晓很多不为人知的惨烈事实。
“总归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李逸对沈焯的想法不置可否,看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摆摆手止住他,“今晚就不继续折腾了,都各自回去养精蓄锐准备明日的任务吧。”
不仅沈焯有些意犹未尽,就连林正哲也一脸没聊够的表情,可惜李逸眼都没抬,挥挥手众人只得乖乖散去。
回到自己的营帐,沈焯还有些赌气似的招呼都不打,掀开帘子钻了进去,衣服都没脱就听到他整个人摔到了床上。
李逸惹不住咧嘴一笑,看着天边娥眉一般的下弦月,借着光亮洗了把脸,一直被他捧着的祥云也挣扎着一头扎进盆里,勾着盆沿而哗啦哗啦甩的满脸都是,一副装模作样讲究卫生的样子。
一人一狗相对呵呵,然后齐齐滚到床上准备睡觉。
可惜李逸虽然嘴上说要众人养精蓄锐,自己显然怎么都睡不着,倒是祥云没心没肺睡得正香。
看着那不知何时扒拉到自己脚边的小东西,两只小爪子抱着李逸的臭脚,嘴角亮晶晶似乎还流着口水,李逸的思绪忍不住就飘飞到了那片终年狂风呼啸雷音滚滚的孤岛。
“父亲,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身在何方,可有寻到母亲的消息?”
李逸这边正想着心事,隔壁却仿佛烙饼一般翻来覆去,不时夹杂着不爽的哼哼,以及对某个队长的腹诽。
过了没一会显然是耐心耗尽,“邦邦”敲了床头两下。
五帐原上为了文武大比扎起的营帐都是普通的行军帐,用木架和厚毡裹起,大小也就两米见方,基本上就是我的床头连着你的床尾,恐怕沈焯竖起耳朵还能听得见祥云的呼噜声。
李逸不去管他的闹腾,自顾自想着心事。
沈焯见李逸没反应,消停了一会又烙了一会饼,然后更加烦躁地念叨了句“娘的大爷我睡不着,偏也不让你睡!”,然后就开始“邦邦邦”使劲儿敲了三下。
显然周围其他营帐里头有的空着,有的则聚着三五个人正彼此觥筹交错交流些落榜感言,听着这沉闷的“邦邦声”显然有点不爽,哼哼着就开始叫嚷:“谁家的倒霉孩子瞎闹腾,考不上没地儿哭也别来烦大爷。”
“什么狗屁玩意儿?你再说一句试试,可能清楚了老子可是睡的戊四三,小心老子勾勾手指唤出一片小弟把你活活打死。”沈焯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呆了一会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戊四三?什么玩意,戊字头的土鳖也有脸来叫嚣?”帐子里的哥们明显有些喝高了,大着舌头高声叫嚷。
“戊四三都不知道?老子可是三科甲上的天才,动动手指就让你寸步难行。”沈焯声音越来越高,可是到不像是和对面帐子里的人吵闹,故意贴近了李逸营帐高声回应。
这时候帐子里头有人轻轻拉了有些微醺的好友,虽然不知道接话的是否就真是戊四三,可自己这边一旦胡言乱语,碰到些霸道的恐怕还真有些麻烦,贴近他耳朵轻声说了些什么。
顿时和沈焯吵闹的人立刻没了动静,沈焯准备好的草稿也没了用武之地,只得闷闷地埋在被子里,过了一阵竟然也呼呼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沈焯,你这头猪,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竟然敢睡懒觉?”一大早沈玉卿就直奔李逸和沈焯营帐而来,李逸早就装束完毕坐在床头喂祥云吃早饭,而沈焯则抱着被子哈喇子流了满脸。
“哎?姐你咋过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沈焯睁开惺忪的睡眼,昨夜他折腾到半宿又胡思乱想了一顿,现在正是困的时候。
“什么时候了,马上该集合了,你说你睡个觉衣服都不脱,怎么就能懒出个花样来?还不快点起床收拾下,就等你一个了。”沈玉卿看见沈焯迷蒙的眼神,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这下沈焯可算清醒了,忙不迭地翻身下床,沈玉卿替他扯扯衣领,整整袍袖,沈焯则是洗了脸把头发草草一束,又胡乱塞了两口吃食,急急忙忙就冲了出去。
几人在昨晚散去的地方重新集合,朝阳下沈玉卿和荀心若腮红点点,加上清晨明媚的眼神,更显不可方物。
而欧文和文与非显然对此没什么想法,一头牛和一个厨子埋头商量着炊事班的组建。
林正哲则显然一夜未眠,虽然已经倜傥风流,可惜红红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月和沈焯这对死对头则是一见面就互看不爽,很奇怪两人都是赤子之心,一个跳脱自由,一个空灵无垢,可就是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擦出火花。
这就是我的战队?李逸看着一夜过后本性暴露的队员,想想老爹给他描述的战队,再看看眼前,忍不住有种吐血的冲动。
此时文武大比两院内的营帐都拆解完毕,正有一队一队的南铭差夫收拢着杂物,有早来的队伍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宛然拒绝,而高挂的旗子则占满朝露,轻轻在早晨的微风里摇摆。
“早上好,各位。”这时候板寸哥的身影出现在旗下,与昨日不同的是脱下了原本的长衫,穿上了泛着幽幽青芒的战甲。
有眼尖的认得出这是帝国卫将才能列装的元力战甲,更多人则是被青甲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吸引,不断的发出惊讶的叹息。
而被他抱在臂弯的头盔,左鬓位置一道深深的豁口,坚韧无比的青钢竟然留下光滑的豁口,足见当日对手的强大。
“到了现在,我们正式认识一下,我就是苏靖宇,也是军校修行场的负责人之一,如果你们有实力踏入军校,那么我就是你们的老师。”也许是觉得现在面对的是帝国新一代精英,板寸哥也没有那么严肃,但是举手投足间军人气度流露,配合狰狞的战甲,自由一股沙场气势,不少学子只是默默记住他的名字,却甚少有人想起他到底是谁。
李逸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看着那傲然挺立的身影,看着他鬓角的狰狞伤疤,却只能默默攥紧了拳头。
“根据昨夜一直到现在的统计,你们四百一十七人共组成了五十六组,另有十四人未能组起合格队伍,已经服从安排分散到其他队伍。”
“现在,各队队长上前领取你们各队的地图,这地图每队仅有一份,而且只是标注了危险区域范围,和行走的大致方向,至于水源,食物,甚至你们渴望的幼小魔兽,都是需要你们自己去探索。”
渐渐有人离队上前,接过先生手里的地图。
苏靖宇也就是板寸哥却话音不停,继续说着千里之行的注意事项,尤其提到允许不同战队之间的争斗,但是不允许致人伤残,更不许谋害姓名,否则不仅永不录用,还将面对国法的制裁。
“当然,如果遇到危险性命垂危,或是体力不支不能继续前进,你们每个人都会领到一枚晶石,捏碎后自然有先生前去救援,但是这样做就意味着淘汰,有队员被淘汰的队伍,哪怕走的再快,也是没有资格踏入樊笼的,注意我的意思是在校期间都没有资格进入。”
“什么?有人放弃就不能进?我们有个拖油瓶岂不是要被连累?”
有的考生对此早就知情,但有的队伍则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更有被强行塞进队员的队伍叫苦连天。
可惜苏靖宇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哀嚎,淡淡扫了人群一眼。“你们的千里之行正式开始,不要试图私定路线,一旦你与地图上的路线偏差太多,那么同样是要被淘汰的。”
说完两手托起头盔,戴了上去,肃立旗下,再无一言。
“这就,开始了?”
“快去领了晶石赶紧出发啊,走的慢了吃的都没了。”
李逸将领到的晶石分给大家,倒也不急着去争这一时半会儿,铺开地图看了看路线,其他人也纷纷凑了过来。
这一看,欧文显然有些担忧,李逸却是露出莫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