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叫沈焯，沈玉卿是我姐姐。”横行乡里十八年的沈焯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窘迫，连偷拿老头子好酒被堵在酒窖里都没这样过。
“我叫钟诚，是钟灵的弟弟，哦不不不，我叫钟灵，钟诚是我哥。”还好姑娘家天真烂漫，并没有被这头猪傻乎乎的出场吓走，反倒乐呵呵地眯起眼和沈焯开起了玩笑。
倒是她的哥哥钟诚忍不住皱了皱眉，从头到脚打量眼前这位目测智商不足十五的少年郎，原本一直云淡风轻的他难得露出担忧的神色。
沈玉卿刚一出门就听到沈焯耍宝一般的冒失言语，幸好对方并未觉得唐突，若是惹得姑娘家不快可就不好了。
见到并肩走来的沈玉卿和李逸，钟诚原本平淡的目光似乎突然明亮了许多，冲两人微笑拱手：“还没感谢你们在军略科考试中的帮助，我叫钟诚，这是我的妹妹，钟灵。”
沈玉卿也微笑还礼，对于军略科考试中这位号称“不动明王”的防守能力，她也是十分钦佩的。
“我叫沈玉卿，大家都是通力合作，互相帮助，我可不敢居功。”说完又有些无奈地指指沈焯，“这是我的弟弟沈焯，最是喜欢作怪，很多时候都是有口无心，冲撞了你们还请你们原谅。”
“姐，我就是跑出来认识下新朋友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沈焯不乐意了，一张脸全都塌了下来，咧着嘴一脸不情愿。
沈玉卿直接无视掉了沈焯的抗议，又指了指一直笑而不语的李逸：“非要说咱们得感谢谁的话，那可就只能是李逸了，光靠我们姐弟俩，恐怕最后还真和你们各自为战了，基本方略都是李逸定的。”
看到钟家兄妹俩都看向自己，李逸也赶紧摆摆手。“可不能这么说，最后能赢少了谁都不行，尤其是你们兄妹俩，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骑步交锋竟然打的有声有色丝毫不落下风，而且就连那‘特混营’也出了不少力啊。”
“特混营？”钟灵不解的皱了皱眉，小脸上全是不解的神色。
“嗨，就是那混成一堆最后只能混水摸鱼的几个了，不是特混营还能是啥？”沈焯连忙出声，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大献殷勤的感觉。
“哦？呵呵，倒是真的挺形象啊。”钟灵眨眨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沈焯身后。
沈焯也觉得有些奇怪，转身一看身后可不就是被他称作“特混营”的五人吗？当着人面说人坏话，就是以沈焯的脸皮也有些讪讪，只能傻笑着向五人解释：“呃，几位朋友，其实就是个绰号，绰号而已，就像你们也可以叫我大帅哥一样，就是个代号而已。”
那五人被沈焯解释一番更加无语，原本就有些不安的五人都是羞愤欲绝，恨恨瞪了沈焯一眼，却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直接走向钟家兄妹，五人齐刷刷都是躬身弯腰。
为首一人清清嗓子，可是声音里还是透着惴惴。“我们是特意来向你们致谢的，感谢你们两兄妹在，在刚才的演武时候对我们的保护和照顾。”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安的抬眼瞅了瞅面前两兄妹的神色，发现似乎没什么变化，这让他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说的也顺畅多了。“同时我们也是来道歉的，你们在前头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却在后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没能及时和你们统一战线，幸好最后你们力挽狂澜，也感召了我们，这不仅仅是一场演武的胜利，也是我们人生路上的一大步。呃……”
洋洋洒洒一篇感恩分享就此出炉，他还打算继续下去，钟灵却是实在压抑不住忍俊不禁，他也只好讪讪住嘴。
“演武堂上大家都是为了军略科考试，战争局势被你们放到第二位无可厚非，我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你们根本没必要和我道谢，更加不需要道歉。”钟诚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五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他本就不是锋芒毕露的模样，此时线条一送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那五人其实也是后悔莫及，打从知道眼前这位被他们当成冤大头的就是钟诚以后，这心里头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上上下下没个安稳时候，此时看到他一脸和气，而且也没有怪罪几人，想到他传闻中打法倔强可性情中正平和，心里也就平稳了几分，纷纷点头哈腰一顿感谢然后转身拔脚就逃。
看到五人远去的背影，钟灵撅着嘴一脸看不上，沈焯则是咧了咧嘴角满脸的瞧不起。
等到那五人走得远了，钟灵和沈焯看到对方的表情，顿时都是一愣，然后就是相视一笑。
“他们也都不容易啊，”看着五人逃也似的溜的不见了影儿，沈玉卿忍不住瞥了笑意不减的钟诚一眼，钟家深受帝国器重，虽然地位不及李家，可是据传帝室对钟家颇为倚重，信任有加，这钟家随便出来个公子哥想要收拾那五个普普通通的学子真是易如反掌，“都是为了军校。”
钟诚哪还听不出沈玉卿话中的求情意味，他也知道沈玉卿和那几人非亲非故，和自己也只是萍水相逢，可还是能鼓起勇气旁敲侧击地为他们求情，足以看出她清冷面容下一刻柔软善良的心。
“那是自然，演武之上的恩怨怎能带出呢，这可是基本的规则。”钟诚笑容稍敛，带了几分郑重意味。
“那就最好不过了。沈玉卿也明白钟诚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音，“毕竟为了军校就是为了帝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些云里雾里的事，李逸倒是心知肚明，对沈玉卿的秉性和钟诚的气度都十分认同。
可钟灵就不一样了，她知道自己这哥哥一向待人和善，可真正和人心平气和郑重其事地推心置腹可是极少极少，怎么才见了一面就性情大变？
沈焯也是一脸不耐，这种事情在他说来就是“都是过客，和他们计较就是浪费生命”，撺掇着五人就汇成一路，往数理科考试区走去。
“就属你最着急，”沈玉卿又开始每日必做的“殴弟”时刻，“怎么觉得数理科你手到擒来吗？”
“切，数理科不就是算算画画吗，那对我来说不是如同反掌观纹？元力流动那对我来说更是小菜一碟，老姐你就放心吧，我是有多厉害你还不知道嘛？”沈焯嘴里喊着老姐知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可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显然是更希望钟灵知道他有多厉害。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钟灵只是埋头翻着手上的书卷，嘴里念叨着“元力的切割力取决于元力的纯度、活性以及和媒介的亲和性”，一边摇头晃脑一脸的不懂不懂我就是不懂。
文试三科当中最难的要数军略，其他两科文史重在刻苦，数理则长于理解，五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找了间空位多的营帐就落座开考。
钟诚依旧是沉稳如山的性格，铺展开试题仔细思索一番后从容应答。
沈玉卿则要仔细的多，皱着眉毛前后演算核对多次后才心满意足地誊写到卷面。
李逸则要随意的多，题目大致扫了一眼，心中略一合计，然后在草纸上写上两笔，就开始直接往试卷上落笔，笔走龙蛇写的还挺快。
沈焯果真是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大约果然在数理上很是有些天赋，拿到题目之后就开始两眼放光，然后这光就只聚不散，他就保持这种亢奋的状态一气呵成，就连负责监考的先生都忍不住上前摸摸他的额头，被他这种狂热的作态吓到了。
钟灵也抬头看了沈焯一眼，心头下意识滑过沈玉卿常常挂在嘴边的两个字——“白痴”，然后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妥，唇角含笑低头继续咬笔杆去了。
时间渐渐流逝，不断有考生交卷，也有新的考生加入，来的走的都是表情不一，想来总是和大比结果分不开的。
这时候忽然帘子一掀，门口出现一道低矮瘦削的身影，杂草一样的白发，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旧长袍，正是早上院门外曾经出言提醒考生们抓紧时间的老教习。
看到他进来，原本老神在在翻着考生试卷的教习连忙站了起来，身上恭顺就要迎上前去，老教习却是很潇洒地挥挥手，示意不需要管他，可是他白发苍苍地洒然挥手，怎么看怎么有种永别了的感觉……
“咦？”老先生转了一圈在沈焯的身边站住，盯着沈焯的卷面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咧嘴一乐，“你这臭小子胆子倒是大得很，你怎么知道元力越是压缩越是精纯，就不会有个极限，玩意爆炸了呢？”
正处于狂热状态的沈焯头也没抬，“那是归元以后想的事吧，我做个盾牌就为了普通的特种步兵列装，他们元力才几级？破界的都不多吧？这都能爆炸那元力也太危险了吧？”
老先生被他噎的不轻，可却也只能承认他虽然有些不太负责，可还是有点道理。
“你这女娃儿，胆子也不小，那千堆雪造价几何，你就敢大包大揽说这个可以元力分层？”老先生走了两步停在钟灵身后，忍不住伸手指了指她的卷面。
“哎？这个不行吗？”钟灵有些迷糊的仰起脸，看着这个满脸皱纹却满眼笑意的老先生，“我虽然没切割过千堆雪，可是老师从前讲过，还有李振东元帅当年杀死门罗的时候就是用的千堆雪把元力抽离成刀片的吧？”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先生赞许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远远传来似贬实褒的评价，“就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个可是了不得，”老先生忍不住凑近沈玉卿卷面，边夸边有些摇头晃脑，“今年可真是了不得啊，就这一间场子就出了这么多点子，小姑娘，你且说说，你这个元力贯穿的设想是怎么来的？”
沈玉卿抬起头，微微整理了下思路，有些歉然地笑了笑。
“我以前也没考虑过这些，今天见到了题目中提到元力弓箭手计划失败，心里就有了这种念头。”
“哦？你觉得元力弓箭手不是个白日梦？”先生似笑非笑，似乎也被提起了兴趣。
通玄以下元力不能独立存在，这个已经是常识了。”沈玉卿摇了摇头，“这是因为破界时候的元力掌控还不够，元力的纯度也远远不合格，离体之后会立刻失去控制被天地元气同化。”
“可是同化的过程总有个快慢，如果我们能够通过元兵将原本松散的元力汇聚，最终被同化的时候肯定是一个过程，那么出其不意之下总也能做到飞刀或者袖箭一样的效果吧？甚至再凝聚些达到弓箭的威力也未可知吧？”
沈玉卿侃侃而谈，老先生的眼神也越来越欢喜，等到沈玉卿从头至尾完整分析完，老先生忍不住率先鼓掌，这老头儿都带头了，其他人包括原本的教习也纷纷鼓掌。
“很不错，真的很不错。”老先生不断点头，虽然原理很粗浅，可毕竟方向是有的，这就在元兵、元力的研究上至关重要。
走到钟诚身边的时候老先生忍不住又走不动了，甚至心中都生出一种不现实的感觉，难道帝国现在还不是处于黄金时代？现在的帝国还不够天才荟萃？
“你给我说说你这个构想是怎么来的。”老先生指指钟诚图画上的一副草图，“把一座城修成一把元兵，你这个魄力我可是生平仅见。”
钟诚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于异想天开，眉宇间带着强烈的期待。
“我们手上的元兵都是通过我们对元力的把握，然后加以汇聚强化，得到特殊的效果，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说道这里钟诚停了一下，仔细又把手上的草图推演了一遍。
“普通的元兵构造过于精细，对元力的掌控要求也较高，可是我这所城池却要简单得多也要坚固得多，而且一支军队，”钟诚脸上露出荣耀的神色，“很多时候，就是同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到同时操作一件元兵。”
老先生呆了许久，才有些怅然地走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