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诗蕾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出神,脑海里有些画面闪过,但是太快无法捕捉。心跳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随着心跳,从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让她胸口一疼,就连头部的伤痕也跟着疼。
她是被冀风叫回神的,刚刚的感觉瞬间消失,快得以为只是幻觉。
冀风咬着新鲜的水果含糊不清地问:“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白诗蕾条件反射把手中的手帕塞入背后的腰带里,瞪了他一眼,抬手就在对方手臂上狠狠扭了一下:“你个臭小子,到底出去哪了?”
对方只是晃了晃手上的水果,完全无视白诗蕾眼中的小火苗,平静地说:“自然是去找吃的咯……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母亲罚我不许吃早饭。没有吃饭怎么有力气干活呢,对吧!”
他肯定是又干了什么让冀阿姨生气的事情,所以才会罚不许吃早饭。
这些都不是白诗蕾在乎的事。她只在乎冀风这小子又扔下她自己优哉游哉去了!
不过,冀风向来就是听不进别人的话,唯一听话的时候就是冀叔叔拿着树枝追得他满村跑哭着求饶时。
白诗蕾抬脚踢在了冀风小腿上,可力度就跟挠痒痒一般。
推开冀风,白诗蕾小心翼翼走下山坡,捡起被自己扔在树下的背篓,看了看里面的菌菇,只有一小部分用不了了,也就背在背上回到小道上,不再等冀风径自下山。
本来不打算再理他,却也受不了水果的诱惑,在到达山脚下时,勉强接过递来的水果,冷哼一声大口大口咬着吃了起来。
“吃相如此粗鲁,小心以后没人要!”冀风走在后面,嘴里叼着一根尾巴草,斜眼看向白诗蕾狼狈的样子,嘴里‘啧啧’声不断。
白诗蕾撇了他一眼,“反正又不是你要,激动啥啊!莫非……”眼珠一转,猛然转身停在了冀风的面前。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停下,并且还转身,冀风吓了一跳,立马停住,否则就撞了个满怀,疑惑地问:“莫非什么?”
似乎想到什么,冀风严谨申明道:“你可别想着我会喜欢上你!”
虽然他承认白诗蕾不说话的时候长得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当然,村里比她可爱的女孩子多着呢。
被抢了话头的白诗蕾‘切’了一声回过身继续走,调侃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妹妹诗桃嘛……你不用说全村人都知道的。”
提到白诗桃,冀风俊俏的脸颊上多了两抹红晕,说话也不太自然了:“你……你说什么,我、我喜欢的人还没出世呢!”
“哦?是吗?那回去后我就替你转达这句话!”
“你敢!”
“有什么不敢?”
“你……粗俗!”
“哈哈哈!”
两人在回家的路上打打闹闹,气氛相当愉快。忽略了空气中奇怪的味道。
直到空气中奇怪的味道越浓,呼吸有些困难的时候两人才捂住口鼻皱起了眉。停在了一片小树林旁边。
“什么味道……唔!”白诗蕾心里作呕,话说到一半,就被冀风捂住嘴拖进了树林往村子方向小跑过去。
没几步,出了小树林有一片杂草堆,冀风拉着白诗蕾蹲下,悄悄探头往村子的方向看去,低声提醒:“说话小声点,村里出事了。”
“出事?”白诗蕾把冀风的手拿开,探出头看到了村子的现状,眼睛越睁越大。
这个村子是她‘活过来’一直生活的地方,有对她非常好的双亲,还有很粘她又乖巧的妹妹,还有非常客气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也有冀风这样调皮的朋友,和会各种针线活的好姐妹。
此刻充斥她眼里的是浓烈的黑烟以及旺盛的火焰,还有身穿深蓝色兵服的士兵手持刀、剑、枪对着求饶的村民们刺下去,并且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
耳里自动隔绝了自然界所有的声音,剩下木头被大火烧得咯嘣响,和村民们哭喊求饶,以及士兵的骂喊与笑声。被吸入体内的空气中全是血液的腥甜加上木头烧毁以及肉被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
白诗蕾身体仿佛被冰封住了,一动不动,血液倒流,身体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冀风发现有士兵转了头过来,立马把白诗蕾拉了下去,用杂草堆掩盖自己的身形。
同样,冀风的表情也不是很好,四肢也在发抖,脸色苍白,但也算镇定。见白诗蕾已成木头人,晃了晃她的身子:“诗蕾,诗蕾,你没事吧!”
白诗蕾确实被吓着了,但吓着的同时一个画面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金碧辉煌的殿堂内,一位和蔼、身穿金丝龙袍的老人喷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随着老人的倒下,她的视线移到了一把剑上,而剑正握在了自己手中,美丽的剑身和手,包括自己的手臂都染上了刺眼的红色。
耳朵有尖叫声在回响,还有很多人的谩骂声。
她听不清,也不想听,想逃避,却逃不了。
这些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何会有这些记忆?
‘啪’。
脸颊的疼痛感让白诗蕾从记忆中走了出来,双眼含泪地看着眼前煽自己的冀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外界的声音以及身体的触觉在慢慢恢复,白诗蕾有了知觉,浑身发着抖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了村落。
哭喊声、求饶声依旧不停传过来。士兵似乎杀上了瘾,哪怕是尸体也要再刺上几刀,画面惨不忍睹。
一股怒火忽然从脚底涌了上来,白诗蕾双手紧握到关节发白,若不是冀风眼疾手快拉住她不许出去,恐怕她也会成为刀下亡魂。
“你干什么!”
白诗蕾看向拉住自己的冀风,咬牙切齿地说:“还能干什么,让他们停手!”
“你一个人过去,还不是得死。他们人那么多。”
“人多就得怕他们吗?他们杀的可是我们的亲人啊!”
“我也很气愤,但是你能不能思考一下再行动!你死了谁去弄清事情真相让村民死得瞑目!”
“但是……”
“没有但是!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跟官斗!怎么跟朝廷斗!”
“难道就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吗?”
“白诗蕾!平时见你思想成熟,为何这个时候就不能冷静想想再做决定!”冀风怕这边的声音被士兵们听见,硬拽着白诗蕾绕回了山脚,手用力一甩,白诗蕾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手掌在不平的地面上磨破了皮,血流了出来。
白诗蕾还想质问冀风为何见自己的亲人被杀还这样冷静,可是抬起头看见满脸泪痕的冀风面容时,一愣,刚刚的怒火快速退去,留下的是满心伤痕。
一样的,冀风跟她是一样的,一样的伤心……
她爬了过去,抬手抓住了冀风的衣服,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冀风跪了下来,泪水湿润了脸颊,却咬着唇瓣不发出一点声音。
白诗蕾抱着他颤抖的身体,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把哭喊声阻隔在布料中。
山坳中,两个小小的孩子拥抱着唯一的亲人,颤抖着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