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边上其他四个,个个面色从容淡定,心下冷哼,明明都跟他一样,急等着要钱,现在都在装。
他也不做这个出头鸟了,一屁股坐下,他气哼哼道,“不急,你们兄弟什么时候商量好了,什么时候说,我就在这等着。”
说完,他抓起茶杯,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茶。
其他几人瞧了他一眼,不免失望,一向以爆竹筒子性格闻言的朱老三,竟然轻易的就被那个李家年轻人给弄的没脾气,这不是好讯息。
不过,大家伙也不急。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毛都没长弃呢,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何况大字不识,还要叫别人念账来听,这样的迂夫,根本不足一惧。
“各位,你们呢?”李言收拾了朱掌柜的,转而就问其他四个。
这四个倒心机沉稳许多,只点头道,“我等不急,您们慢慢商议,毕竟这是大事,若再等两位小姐回府来商议此事,也是妥当的。”
李言轻轻一笑,“既然都不急,那好,今天咱们就将这些帐一笔一笔的全都清算一下。”
漂亮的眸子忽地就看向朱掌柜的,声音一顿,道,“就从朱掌柜的开始吧。”
朱掌柜正用手当扇子扇风,听见这话,立刻道,“好好好,那咱们就先开始吧。”
李言朝李画看了一眼,“四弟,去,先将朱掌柜的账簿拿过来。”
“嗯。”李画起身,走到里面小隔间,将早已分类好的账簿,挑了朱掌柜的那几本,先拿了出来。
朱掌柜愣了一瞬,然后道,“那些帐,我刚才给你的账册里头也都有,有个具体的数目,你瞧一瞧,然后直接告诉我,要不要继续做就成了,还费这些事做什么?”
“不急。”李言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李画道,“将朱掌柜的绸缎店,这一年来的账目,念一下。”
“嗯。”李画站在大厅,拿着后来归总好的账本,正要念,李言又道,“最主要是那些名目不清的,你要问下朱掌柜的。”
“好。”李画点头,目光幽幽的朝朱掌柜的瞟了一眼,然后开始念道,“去年五月初,进货妆花、织锦、九霞缎、绉纱等,共计一万二千两余,七月初,又进上好纱罗绸缎,共计一万五千两。敢问朱掌柜的,这五月初进的妆花、织锦、九霞缎、绉纱等,各为多少数量?价格分别多少?如何便得来一万二千两的进货费用?”
朱掌柜的听完,额头上的汗更多了,紫胀着一张白胖的脸,哼道,“去年的事,怎么记得,那账本上不是都写清楚了吗?”
“若写的清楚明白,我还需要问你吗?”李画冷着脸就回了过去,又质问,“这只是一项,其二,绸缎庄不是生意不景气么?东西一直卖不出去,何以一次进货便这样大的数目?再有,五月初进货一万二,七月便又进货一万五。你这五月的货是卖掉了,还是怎么处理的?”
“我?”朱掌柜的用袖子擦了下汗,似乎因为李画的连番质问,而恼羞成怒起来,“去年五月,的确进了不少的货,可谁知道,这些货水土不服,在江南一带好卖的很,一到京城根本卖不动。可我这店又不能不开张啊,没办法,我只得又进了批新货。你们都不知道,我亲自跑的南边,七月那次,正好江南那边发大水,我差点没掉水里淹死,好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这你们大家都知道的。”
说着,朱掌柜的眼神看看其他四个,明显的是寻求支援。
其他四个连连点头,“说来,这事我们也都晓得的,那一次进货,朱掌柜的库里没银子,还朝我这边支了五千银子呢。说是等新货进回来,赚了钱就立马还上,可到现在还没影子呢。”
“够了,你们的帐以后再算。”李画不想看他们在演双簧,径直问朱掌柜的,“那七月花一万五进的新货呢?你又卖的如何?”
“哎。”朱掌柜的一拍脑袋,懊恼的直叹气,“那一船的东西,被水泡了大半,质量受损,回来也不值钱了。”
“那是低价卖了?”李画追问。
“哦,倒是卖了一部分,上面都有记账的吧。”朱掌柜的含糊的说。
“的确有帐,共计卖了一千八百银子。”李画喃喃道。
朱掌柜的叹气,“哎,生意难做啊,难做啊,在下愧对上官老爷啊。”
“你的确愧对上官老爷。“李画冷冷的盯着他说,”作为一个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老人,连什么货能卖什么货不能卖,如何扬长避短都不清楚,你这脑子都被你这一身的肉给挤掉了吗?“
“咳……”李言正静静的听着弟弟和这姓朱的对话,可冷不防李画冒出这样一句损人的话,着实让人吃惊,他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朱掌柜的气的脸皮发抖。
李画毫不示弱的瞪着他,他一向很少和人吵架,更少骂人,可是,这姓朱的实在欺人太甚。
其余几个也都做的假账,可是,帐虽假起码都是花了心思的。
可这姓朱的,只让人感觉随意敷衍的涂画了一个账本,账目也是随手一填的,竟然连进货物品、数量、价格什么都没有写清,只写一个总账。
糊弄他们兄弟是乡下来的呢。
“接连两次失误,造成绸缎庄两万多两的银钱流失,造成铺子后来资金周转不灵,如今面临倒闭,朱掌柜的,你要负全责。”李画不客气的说。
朱掌柜的郁闷不已,想不到这个模样跟个姑娘似的小东西,说起话来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
他气道,“是,我负责,我没本事,让店铺蒙受了损失,这样,老子不干了成吧?”
说着,他气冲冲的起身就要走。
“站住。”李言冷喝一声,立刻就有管事的带着十个年轻的小厮,个个手拿木棍,挡在了门口。
那姓朱的一愣,气哼哼的回头,质问李言,“怎么的?你们还想绑票不成?老子没能耐,做不好这掌柜的,老子不敢了还不成吗?”
“不成。“李言凉凉的抛下一句话来,”不干之前,朱掌柜的也得将帐算清了才能走。“
“你们这什么意思?”朱掌柜的胖脸一沉,挥手就要揍人的样子。
“龙管家,按住他。”李言沉声吩咐。
管事的立刻吩咐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上前,架住了朱掌柜的。
朱掌柜的气的直嚷嚷,“你个小娘养的,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大小姐外头找来的野男人,也还真敢拿自己当个人物,也不撒泡尿尿照照,就你们也配当主子,老子当年给上官家做事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肚子里转筋呢。”
“朱掌柜,你就别骂了。”其他四个,有起来劝他的。
也有劝李言的,“李老爷,朱老三他就是个粗人,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对,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离了他,这铺子还不开了不成?”
“都给老子住嘴。”看了半天,差点被气糊涂的随伯,这时猛地朝地上砸了一茶杯,冷冽的气势总算吓住了这些人。
其他四个掌柜的乖乖落座,朱老三也不敢炸毛了,只不服的嘟囔着,“凭什么抓人?你们说我做的不好,还不许我不干啊?”
李言气定神闲,“我说了,不干之前账目清算清楚。清楚之后,若没你的事,自然可以走。”
“这账目不都写的清清楚楚吗?还要怎么算?”朱掌柜的一抬头,对上李言那幽深不见底的眸子,突然心虚起来,暗恼自己低估了这俩小畜生,不该大意的草草瞎编了个账本过来糊弄。
“四弟,你来说。”具体的帐,都记在册子里,还得李画念出来。
李画点头,拿起朱掌柜今天早上递来的要银子的账册,说,“朱掌柜,这是你今早送来的,上头写着,绸缎庄之前亏损的不算,只这一年,就亏损了有五万余两,若关门不干,就得先付你五万银子将这些亏空填补了,可是?”
“这?是,应该有这么多吧。”朱掌柜的嘴巴有些不利索了。
其他四个一听,也都愣了愣,万没想到,这姓朱的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了这么多,而上官家现在这样的状况,哪里能拿这么多的银子出来?
真是个蠢货,他们的目标是铺子本身,而非银钱。
这下,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了吧。
“是吗?”李画冷哼一声,“那咱们现在就来仔细清算一番。去年你一共进了两批货,也就是我刚才念到的两批,共计两万七千银子。”
“没错,货都没卖出去,可不都全亏了么?”朱掌柜的郁闷的说。
“好。”李画点头,“货卖不出去,我们暂且不论,你先将这两万七千两的货交出来,我们再算别的。”
“什么?”朱掌柜的一听,傻眼了。
一瞧他这表情,李画心里冷笑,这傻胖子,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的傻么?
哦,不,他是太精的,精的想将别人都当傻子一样对待。
“没听清吗?“李言凉凉的说,”先将这两批货交出来。“
“这?这,货都没了。”朱掌柜的眨巴着鱼眼睛,愣愣的说。
“怎么没的?”李言挑眉。
朱掌柜的结结巴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借口,因为,他根本就没进过这么多的货。
现在又上哪儿找货去?
“嗯?”他不说,李言眼神一冷,神情不悦,突然厉声道,“朱掌柜,莫不是这些货被你中饱私囊了吧?”
朱掌柜的吓的腿肚子一软,扑通竟跪了下来。
朱掌柜的被李言一句‘中饱私囊’吓的腿一软,本能的就跪倒在地,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爬起来便指着李言叫嚣: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在做了二十多年的掌柜的,何曾做过这等下作的事?别说中饱私囊,就是生意不景气,我自己还常常掏银子往里贴补呢,不然,这铺子早就关门了,还能撑到今天。”
李言闻言轻轻一笑,“既如此,货应该都在了?除去你卖掉的那一千八的,剩下的,我差人跟你去核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