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姑娘听言,眼泪夺眶而出,“我已经没有家了。”
李香玉一怔,“怎么?”
“大姑。”李蔓这时进来,看着床头柜上空空的碗,就问,“锅里还有面,再给你盛一碗?”
这姑娘一愣,从指缝里瞅见了站在门边的李蔓,缓缓的放下了手,泪光之后,却是瞧的有些呆了。
这就是李大哥的媳妇吗?竟是生的这样的美。
几乎是一瞬间,她心里所有的期盼和激动都被打落到了谷底,怪不得,李大哥连正眼都没瞧过她,甚至连她主动献身,他亦是毫不怜惜的将她推开,不顾身上的伤没好,便离她而去。
她原只是以为,李大哥家中有妻,顾念着夫妻情分,自不会做出越矩之事,她对他的人品更是敬重了,越发觉得此人便是她寻觅多年的良人。
所以,自他带伤离开之后,她便一路悄然尾随。
甚至不顾廉耻的,跟到了这个家。
她没想着要破坏人家的家庭,也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会夺别的女人在这个家的地位,她只是想留在他身边,伺候他,甚至他的女人,她亦会当作亲姐姐一般对待。
她们和睦相处,共事一夫。
可李蔓的乍然出现,这样的美超出了她的想象,竟是将她一向自傲的心碾了个粉碎,抛进了水沟里。
她生平第一次,自卑起来,为自己的容貌。
“姑娘?你还好吧?”看她怔愣的看着自己,李蔓眨眨眼,好奇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
“啊,我没事。”这姑娘连忙道。
李蔓抿嘴一笑,“没事就好,我来问问,锅里还有面呢,你还要不要了?”
“啊,不,不要了。”这姑娘忙道,有些不敢直视李蔓的眼睛。
那样一双澄澈干净的如婴儿一般的眼睛,似乎能反射出她卑劣的心思来。
“哦。”这姑娘还挺腼腆的嘛,李蔓微微一笑,径直拿着空碗走了。
瞧着她的背影,这姑娘犹自回不过神来。
李香玉瞧了,轻哼了一声,“这是蔓儿,李言的媳妇。”
她就算不说,这姑娘也能猜的到,脸上不自觉的就现出了一种沮丧的神色。
“好生歇着吧,等好了,回家去,找个好男人嫁了,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李香玉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离去。
屋子里只剩这姑娘一人,靠在床头,盯着唰的粉白的墙壁,心头一阵悲戚。
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云烟,娘曾说过,她出生在秋天的一个傍晚,那时天边恰好升腾出一抹烟霞,好看极了,于是,爹便给她取名云烟。
人如其名,她也确实曾如烟似霞一样的美丽过。
哪怕过了许多年,她犹记得曾有过的一段很美好很快乐的时光。
记忆中,她们家有好大好大的宅院,有好多好多的仆人。
她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也念过书识过字,琴棋书画亦是通晓一些。
可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巨变,改变了她的生活。
娘没了,弟弟没了,她的家没了。
只有爹带着她来到那荒凉破败的小山村,从此她过上了饥寒交迫的生活。
她和爹相依为命,爹每日打猎,而她,也学会了洗衣做饭,甚至种菜喂猪。
她的身子壮了,她的皮肤黑了,手粗了,甚至,跟着村里的婆子们一样,变得斤斤计较,能为一点事,跟人恶语相向。
她变得不像她了,记忆中那美好的小姑娘,好似是她一个美丽的梦。
直到李言的出现,这个能在熊爪下冒死救下爹的男人,因为无钱请医,她只得自己挖草药帮他敷在伤口,看他痛的浑身冒着冷汗,大冷的天衣服都被湿透,可他却愣是吭都没吭一声。
就是这样,她被他吸引,甚至有些猝不及防,还来不及反应,满心里就被他塞的满满的。
等她反应过来,这个人在他心里却是抹都抹不去了。
厨房里,李家人正坐在桌子边,一起吃晚饭。
大家询问了李香玉关于那姑娘的情况,知道无碍,也就放心了。
不过,看着李蔓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李香玉倒是替她着急了,“你这丫头,心就大,家里突然来了个姑娘,你倒是吃的比平时更香了。”
“额?”李蔓一愣,筷子咬在唇里,疑惑的盯着她,“大姑,你是嫌我吃的多了?”
这话一出,李墨兄弟几个眼神齐刷刷朝李香玉射来,那意思很明显,媳妇是他们的,谁敢嫌她吃的多了?
李香玉满头黑线,“死丫头,谁嫌你吃的多了,我是叫你多个心眼,还有李言,你说你出门找你弟弟,结果弟弟没带回来,倒招个姑娘回来,也亏得蔓儿心大,要搁别人家,非得跟你干架不可。”
李言放下碗,视线幽幽的瞟向大姑,“大姑,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人是你扛回家的。”
李香玉一噎,“我还不是听人说是找你的。”
“那又如何?我跟她不熟。”李言凉凉的就撇清了关系,说实话,那姑娘这样的做法,很让他厌恶,而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是个什么人都可以接纳的烂好人,若她识趣呢,身体好了自行离去,不然的话,他会亲自将她扔出神女沟去。
瞧李言渐渐冷锐的神色,李蔓忙道,“吃饭吃饭。”
其实,最该郁闷的人是她才对,可是,瞧这姑侄里倒先闹起来了,呵。
饭后,李蔓又去瞧了瞧云烟,其实,对这姑娘,她倒没太多的感觉,或许经历了牡丹之后,她也豁然多了吧。
是她的,别人抢不走。
而且,不管怎么说,李言伤重之时,是她照料的。
从心里来说,李蔓倒是很感激,在李言最危险无助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姑娘细心的照顾着他。
“好些了吗?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
云烟靠在床头,眼睛有些肿,听见说话,只轻轻摇头,很颓丧的样子。
“哦,”见她没有说话的欲望,李蔓耸耸眉,起身道,“那你先歇着,有什么事喊一声,大姑还在厨房忙活,一会就来。”
云烟睡的屋子,是李香草的,后来李香草回家了,只有李香玉住。
而今,家里也没多余的屋子,所以,晚上,云烟就得和李香玉一起。
看到李蔓转身要走,云烟突然叫住她,“等等。”
“嗯?”李蔓回头望她。
云烟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想见他。
“我想见见李大哥。”
李蔓一愣。
“对不起,我,我……”
“哦,没事,他在楼上,我去叫他。”李蔓说着,朝她微微一笑,转而出门去。
云烟有些怔愣,她真的愿意李大哥见自己吗?
然而,李蔓去了浴室,李言已经不在这边了,她便上了楼,果然,李言沐浴好之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先钻进被窝了,只是,头发未干,不能躺下,只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这年代没有吹风机就是麻烦,李蔓自觉的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毛巾,走到床边,替他擦起了头发。
才擦两下,腰上就被一双胳膊给圈住了。
“每次洗完头发也不知道自己擦,就等着我来伺候呢。”她娇嗔的瞪他一眼,一双小手不停的拨弄着他的头发。
李言唇角笑意更深,动了动身子,索性将脸埋进她的怀里,像个撒娇粘人的孩子般。
李蔓被他蹭的有点痒,笑道,“别闹了,云烟姑娘说想见你,你下去一下吧。”
“哦。”李言轻轻哼了一声,仍旧贴在她怀里,懒的动弹。
李蔓也不知他听清楚了没有,就又说了一声,“我帮你头发梳好,你去见见她吧。”
“不见。”李言仍旧未抬头,不过,这次,话倒是很明确。
李蔓微怔,“怎么不见?我看她情绪不高,你还是见见吧。”
话音才落,腰上力道猛地加大,她整个人被压倒在了床上。
“你这么久才上来,就是陪她说话去了?”
被人压制的感觉可真不好,李蔓狠狠白她一眼,“怎么说她也照顾过你……”
“所以呢?”李言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我就得对她感恩戴德,如果她要以身相许,我就得要?”
“李言。”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明白他反应怎么如此大?“我不过就是带句话,你干嘛这样生气?”
“我不该生气?”李言没好气的盯着她。
云烟来此的目的那样明确,就是因为他。
而他呢,是她李蔓的男人。
嗬,真不知道她是真缺心眼呢还是缺心眼呢,对一个一心追过来要抢她男人的女人,不仅不提防着,反而还替人传话。
传话之后呢?是真的想让他见?
再然后,那女人没完没了的纠缠?
李蔓很无辜的眨眼,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基于这点,两人观点很不一样,倒也是情有可原。
李言毕竟是这土生土长的古人,哪怕神女沟对男女之事再开放,但哪个男人一旦和哪个女人沾上关系了,也是不好脱身的。
再说,云烟是那种有点偏执的姑娘,不然,也不会一路尾随他到了李家了。
这样的姑娘,一旦沾惹,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到最后,能不能摆脱还真是难说。
而李蔓虽然在此生活了两年,可到底还是个现代人的灵魂,这思想一时半会想彻底转变过来,还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