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脸色沉了沉,他们确实不太清楚。
“如果我们不清楚,三哥也未必清楚。”李画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邻村的瞎眼瘸子或许知道。”
李言一想,“是了,他当年就被征兵打过仗,后来,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腿,就又被送了回来。李书以前就喜欢到他跟前,听他讲军营里的故事,咱们过去问问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嗯,咱们走。”李墨点头,又嘱咐李画,“你在家照应着,我们先去瞎眼瘸子那儿,若是得了线索,兴许晚上就不回来了。你们将门拴好,先歇着吧。”
“大哥,你等会。”李蔓忙转身跑上了楼,从小匣子里,也没看多少钱,抓了一大把,包进一个小布包里,匆忙下了楼。
“给,带些银子。”
李墨接过布包,塞进怀里,紧紧的盯着李蔓,道,“在家,别担心。”
“嗯。”李蔓红着眼睛点头,可是,不担心怎么可能,这李书又不是要去别处,是去参军啊。
这古代参军,上阵打仗,那可都是硬武器的拼杀啊,一想到那种画面,李蔓心都颤了。
连忙催促李墨李言,“行,你们快去吧。”
可他们刚一走,李蔓又喊了一声,“不管李书能不能找到,你们得保重。十天之内,必须回家。”
李墨李言有些迟疑,这种找人的事,无异于大、海捞针,十天?这根本说不准的。
可李画也道,“是的,大哥二哥,不管如何,十天,你们必须回家。”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墨李言离开之后,李蔓将孩子们抱到了楼上,轻轻的哄了他们入睡,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可待孩子们真的进入了梦乡,她却望着屋顶,怔怔的发呆,心口一揪一揪的难受。
“蔓儿。”好容易将大姑的情绪稳定下来,李画上楼来,喊了李蔓几声,她也似没听见,心里头又滚过一阵难受。
默默的脱了衣裳,钻进被窝里。
李蔓一怔,扭头看他,眼睛红红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哽咽。
“李画,你三哥他,会不会故意躲起来,不让我们找到?”
“不会的,蔓儿。”李画心疼的将她揽入怀里,轻轻哄慰,“大哥二哥已经去找了,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呢。”
“哦。”话虽如此说,可李蔓心里仍旧是慌慌的,她有种很不好的直觉。
想起李书这些日子的反常,而她只顾着厌烦,竟没想到这一出,她心里就跟有针扎一般的疼起来。
“李书前些日子,就很反常,他常常跟我说,要我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孩子,我知道这很不对劲,可我总没用心,总没想到他会离开家。”
一直以来,除了李言之外,最粘她的就算李书了,她从未想过,这辈子,他还有离开她的时候。
昏黄的光线里,李蔓眼睛红红的望着他,无措又无辜。
听出她声音浓浓的愧疚,李画心疼不已,“蔓儿,这不关你的事。”
“不,是我不好,一直以来,我都疏忽了他。他都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而我却没有留意。”说着说着,李蔓声音哽咽了起来,眼睛里泪花闪烁,想起李书的种种,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我怎么就那么糊涂呢?我要是,哪怕多说一些挽留他的话,他也不该走的。”
“李书,他是个单纯又热情的人,在外要是受人骗怎么办?他又那么冲动,会不会被人欺负?”
“李画,我担心他会出事。”
终于,李蔓没忍住,扑在李画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蔓儿。”李画紧紧的抱着她,心头也是烦乱,三哥的离去太突然,但似乎也是必然。
“三哥他,从小就有一个英雄梦,也许,他只是为了实现他的梦去了。”
“英雄梦?”李蔓一惊,似乎想到,李书寻常最爱听一些英雄的故事,最大的理想似乎是当将军,可以上阵杀敌,可以保家卫国,可以尽情挥洒一腔热血。
可就算这样,他便可以抛下她,抛下还不到半岁的孩子们,抛下他的兄弟们,和如今这好不容易才富足一点的家吗?
“我不管。”李蔓声音沙哑,带着些微的哭腔,发狠道,“等他回来,我再不理他了。”
“好,等他回来,不理他。”李画柔声哄着,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的。
三哥不像大哥那样沉稳,更不像二哥那样圆滑,他性子冲动却偏最执着,他不轻易做什么决定,似乎他从小到大,都是跟着大哥二哥后头干事,他也不爱拿主意。
可是,李画知道,越是这样的他,不轻易做决定,可一旦做了决定,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此次出走,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和下足了决心的。
希望大哥二哥运气好,趁他没走远,将他找回来。
不然……
李画的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而这最坏的打算在五天后,彻底应验了。
出去找的是两人,而今回来的却只有李墨一人,大约是此行风餐露宿,回来时,李墨胡子拉渣,形容十分疲惫。
“大哥,二哥呢?”李画心惊的问。
没有见到李书,李蔓就已经猜到了结果,可此刻连李言也不见了,她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了,只觉得浑身像浸入了冰窖里,冷的发抖,她连话也问不出来,只微微的颤着。
只听得李墨说,他们去了离这神女沟最近的一处驻扎营房,可不但没找到人,还差点被人当做异国奸细给抓起来,幸好李言机敏,两人逃脱出来。
但没找到李书,两人不甘心,继续找下去,怕家里人着急。
于是,经过一番商议,李言带着盘缠继续上了路,而李墨先行回家。
听言,家里人都陷入了沉默。
李香玉眼睛又红了,这几天,她也是焦虑万分,好不容易盼回了李墨,却又得到了这么个消息,不由得灰心万分,想着想着,又是落泪又是哭骂。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一个好好的家偏要弄成这样?这不省心的老三。回来我一定好好揍他一顿。这马上都要过年了,他偏跑的不见影子,现在,连老二都不知道上哪儿了,这可让我们怎么办好啊。”
李香玉一哭,李蔓那眼睛里也跟着弥漫起了水雾,李画只得劝着,“二哥三哥都是大人了,不会有事的。”
“大人?有个屁用啊。老三长这么大,出过几次院门啊?他这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以为出门在外都跟家里一样啊?处处有哥哥们护着,媳妇疼着。饿了有人做饭,病了有人照顾着?”
他不说这些还好,一说,又勾起了李蔓心底的担忧。
是啊,李言身上到底还带了银子。
可是李书呢?
她细细的查过,除了他自己几套随身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件她贴身穿的小衣,就什么也没有了,甚至于连包干粮都没带。
他这是打算出门喝西北风啊?
“别哭了。”李墨突然出声对李香玉道,“二弟打听得邻省有个将军麾下正在招兵,想着三弟会不会去了那儿。”
“二哥是打算去郧州?”李画惊诧。
李墨点头,“此去路远。不过,二弟说准了,年前定会赶回来。”
对于这古代的地里位置,李蔓并不清楚,她像是井底之蛙,只知道自己住的这么一个叫神女沟的地儿。
可古代交通不发达,别说去另外一个省了,就算去另外一个县、一个镇的话,那也得费许多的时日,何况,李言只靠一双腿走路?
这又是寒冬腊月的,在外要是遇上雨天路滑、或者刮个风下个雪的……
不能想,这样的事越想越糟。
李蔓几乎要被那种无止境的担忧给折磨疯了。
李言身上是带了点银子,可出门在外,能用几日啊?何况,他还是连套换洗的衣裳都没带,冷了连件厚袄子也没有。
这万一要是病了?
李蔓脑子里无端就想起,曾今在书里看到过的画面,有一些进京赶考的学子,半道生病、贫病交加,无人照料的悲惨处境。
“我去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去郧州。”
“蔓儿。”李画忙拽住她,“郧州路远,再说了,我们此去未必能遇上二哥三哥,万一再跟他们错过了……”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在家坐着等。”李蔓觉得,真是要这样等着,她会疯,会急疯。
“蔓儿,你先冷静一下。”李画捉住她的手,不放,“你走了,孩子们怎么办?还有,二哥说年前能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那你三哥呢?”李蔓眼巴巴的望着他。
李画心口一窒,无奈叹息,“蔓儿,有些事我们必须冷静对待。三哥他若是铁了心了,就算找到他,他也不一定愿意回来。”
“我不管。”李蔓倔强的蹙着眉头,像是赌气似的说,“我要他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他舍不得我,他也舍不得孩子们。他一定是怪我,怪我平时对他不够好。是的,他临走那晚,我还气他来着,他一定就是为了这生的气。等他回来,我就跟他道歉,以后,我,我再也那样对他了。只要他喜欢,让我做什么都行。”
“蔓儿。”李墨神色深沉,目光紧紧盯着李蔓,沉声道,“四弟说的对,三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这事谁也怨不着。”
可这些话,都抚慰不了李蔓的心,她的男人,在和她缠绵一夜后,第二天就跑的不见影子了,她受不了。
她知道他有多爱她。
就是因为自信他对自己的这种深爱,她才无法接受他的突然离家,更可恶的是,他还要去投军,去做这一项随时会送命的事。